来,打一架 (方次叁)

　　这本书看起来很厚，但实际内容不多，插图占了将近一半，剩下的那一半，都是字体被刻意放到很大的羊名。
　　周页瑾还是头一回这么深情并茂地读东西，可惜他一腔深情，都错付在了给羊做介绍上面。
　　介绍到第一百八十六头羊的时候，周页瑾觉得喉头有点渴，打算暂时放下书，先去喝一杯水。
　　他折了一下书角把书放到一边，瞥了一眼手机屏幕。
　　展寻澈那边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该不会已经睡着了吧？
　　周页瑾心头蹦出这么个疑问，试探着叫了展寻澈的名字。
　　“展寻澈？”
　　展寻澈不回应。
　　“二狗？”
　　展寻澈依旧不回应。
　　周页瑾拿起手机凑到了耳边，展寻澈的手机应该就放在脸旁边，能听到那边微弱的呼吸声。
　　果然是睡着了。
　　周页瑾拿开手机笑了笑，按下了写着“挂断”的红色按钮。
　　把书和手机都放到一边，周页瑾掀开被子走出卧室，用客厅的饮水机接了杯水。
　　喝过水后，周页瑾餍足地叹了口气，然后回到了被窝里。
　　那本睡前读物果然很适合睡前读，读了这么半天，连他这本来挺精神的也被折腾困了。
　　周页瑾揉了揉眼睛，随手从床头拿了一个娃娃抱在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自这天晚上起，周页瑾每晚都会抱着这本睡前故事读给展寻澈听，每次都是从开头读起，从来都没有读到过第两百只羊以后。
　　他晚上读睡前故事，白天则是读辅导员留的世界名著，一边读还一边做笔记，第一本书愣是用了半个月才读完。
　　在这半个月里，展寻澈的高考成绩也查出来了，跟平时模拟考的成绩差不多，也就是他的正常水平。
　　展寻澈在查出成绩两天后报了名，跟周页瑾一样，他选择了在B市读书。
　　本来他想连学校也跟周页瑾一样，但周页瑾以他的成绩不应该去那里为由，掐灭了他这个想法，为他报了一所更好的学校。
　　报过名之后，展寻澈彻底放松下来，每天闲着没事干，坐在周页瑾身边看他读名著。
　　终于读完了第一本书，周页瑾把书塞进书架里，视线在书架上扫了一遍。
　　周母之前拿的书还没有还给他，现在书架有一角看起来稍微有点儿空。
　　这两天周母看得很专注，一没事儿就钻进卧室看书，也不知道什么书对她那么大吸引力。
　　等等。
　　周页瑾把书架上的书又扫了一遍，突然愣住了。
　　他的书封面大多很好看，但有一本书的封面尤其漂亮，碧蓝色的背景上铺着水彩质感的彩虹。
　　《彩虹出现的那天》不见了。
　　周页瑾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他怎么把这本书给忘了呢……
　　展寻澈看出他的表情不对，凑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有几本书被我妈借走了。”周页瑾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书架上，本应放着那几本书的一小块地方。
　　“借书怎么了？”展寻澈不太明白。
　　“里面有一本，是关于同性恋的。”周页瑾闭上眼睛，满脸的忧虑。
　　“多久前借的？借了几本？”展寻澈顿了顿，“别担心，也许周姨还没看到那一本。”
　　周页瑾睁开眼盯着书架上那一角，仔细回想了一番，“半个月前，一共借了三本。”
　　展寻澈沉默了，三本书，半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也应该看完了。
　　周页瑾也沉默地望着书架，联想到周母前几天奇怪的表现，他深深地觉得，周母很可能已经知道他和展寻澈的事了。
　　“我妈应该已经知道了，其他人知道也只是迟早的事，”周页瑾转过身，紧锁着眉头看向展寻澈，“尽管她现在的态度还不明朗，但我们得做好随时全盘托出的准备。”
　　展寻澈嗯了一声，抚平了他紧锁的眉头，在他眉心亲了亲，“不管怎样，我都在。”
　　周页瑾抱住展寻澈，将头抵在了他胸膛上。
　　·
　　猜到周母可能明白他和展寻澈的关系以后，周页瑾就觉得周母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过了几天之后，就连周父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怪怪的。
　　展寻澈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跟展父展母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总喜欢盯着他发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虽然他们的表现很奇怪，但却从来没有提起过两人的事，就像是在两人头顶悬了把刀，却又犹豫着不往下落。
　　这把刀悬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在展寻澈收到录取通知书后落了下来。
　　展寻澈收到通知书那一天，两家父母突然提出要去郊外露营，上午才说有这样一个想法，下午就开着车到了郊外。
　　到达露营地之后，两家人坐成了一个圈，周页瑾和展寻澈挨在一起。
　　双方父母齐齐看着两人，“谈谈你俩的事吧。”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尽管早就已经做好了坦白的打算，但现在四双眼睛直勾勾地对着他们，周页瑾和展寻澈心里一瞬间还是有些慌乱。
　　周页瑾偏头望向展寻澈，展寻澈也在望着他，两人相对无言，思考该怎么回答父母们的问题。
　　见他俩不说话，父母们先是对视一眼，接着又齐齐盯住他们。
　　“别装哑巴，你俩的事儿我们都清楚，”展父把手搭在膝盖上，手指不自觉敲了两下，“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人沉默片刻，最终由展寻澈先开了这个口，“没多久，也就一个多月以前的事。”
　　周父一拍大腿，“终于肯说实话了。”
　　“为什么不早一点主动告诉我们？”展母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他们。
　　周母点头附和，“你俩知道我们一直在等你们吗？”
　　几位父母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一人一句地数落着周页瑾和展寻澈。
　　听着环绕在耳边的数落，两个人都觉得有点懵。
　　关注点跑偏了吧？
　　怎么比起他俩在一起这件事，父母们好像更在意他俩这种秘而不宣的行为。
　　没等两人从懵的状态缓过来，父母们的重点就绕到了他俩在一起这件事上。
　　周父点了根烟夹在指缝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小时候你俩成天打架，谁能想到，长大后居然谈起了恋爱。”
　　坐在旁边的展父看了眼他手里的烟，掏出烟盒冲他摊开手，“火机借我用用。”
　　周父从衣兜里摸出打火机递给展父，看着他抽出一根烟点着，然后猛吸了一口。
　　“谈就谈了呗，俩孩子高兴就行。”展父说话的时候，嘴里不停有白烟往出冒。
　　“是啊，”周母和展母一起点了点头，“你们觉得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不反对吗？”周页瑾和展寻澈抬起头望着他们。
　　“为什么要反对？”周父笑了一下，“因为同性恋？”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看脸上的表情，显然就是这样的想法。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吗？”周父吐出一个烟圈，一脸严肃的说道，“在这么美好的感情面前，性别算个屁。”
　　周父平常总是嘻嘻哈哈的，看起来就没个正经的时候，现在看到周父严肃地说出这番话，周页瑾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满满的都是感动。
　　刚感动了两三秒，周父突然站起身，在他和展寻澈头上各拍了一下，“俩臭小子，谈恋爱都不告诉我们。”
　　到底是自家孩子不心疼，周父拍周页瑾时下手特别重，对展寻澈倒是轻轻一下，连响声都没有。
　　“没有，这不是怕你们不能接受吗？”周页瑾揉着脑袋说道。
　　“不能接受个屁，”周父走到两人身后，在他俩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这么误会我们，把我们心都伤透了，你们得赔罪。”
　　展寻澈抬起头看着父母们脸上的表情，没能从表情上体会到他们的伤心。
　　“怎么赔？”展寻澈问。
　　周父愣了一下，他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还真没想过怎么赔。
　　“怎么赔？”周父转过头望向其他人。
　　展母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今儿烧烤的工作就交给你俩了，你们烤，我们吃。”
　　“完美。”周母一拍手。
　　“好。”展寻澈笑了笑，拉着周页瑾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
　　既然父母们都表示接受了，他们也不用藏着掖着，光明正大地牵着手走向停在远处的车子。
　　“秀。”展父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叼着烟吐出这么一个字。
　　烧烤架和烧烤材料都放在车子的后备箱里，两人拿出所有的东西，提着东西往回走。
　　“我们这算是顺利出柜了吗？”回去的路上，周页瑾看着展寻澈问。
　　“嗯，顺利得我都有点不敢相信。”展寻澈回望他。
　　周页瑾笑了两声，颠了颠手里的烧烤材料，“你以前烤过没有？”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展寻澈摇摇头说。
　　“啧，我也没有，”周页瑾说，“烤出来会好吃吗？”
　　展寻澈笑着耸了耸肩，“能吃就行了，你还想要好吃？”
　　“靠。”周页瑾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