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玉帝在天上看李靖败仗连连,所以沉不住气,又下了圣旨。杨戬对此很无所谓:“我知道了,那又怎么样?你大惊小怪什么。”
逆天鹰反问道:“我大惊小怪?李靖连后羿都叫来帮忙了,你说我是不是要告诉你一声?你要是对后羿也不感兴趣,那我就没话说了。”
杨戬微微一愣,终于没再挑他的错,将哮天犬往地下一扔,转身就走。李泽源看着他离去,对哮天犬和逆天鹰道:“你们都回去,在李靖那里他留不长。”
的确如此。杨戬气势汹汹地冲过去,那架势就是去找茬的,路上所有人都对他避让三分不敢得罪。可当他进了李靖的大营,看见后羿正与李靖把酒言欢,却只问了一句话:“你是自愿来的?”
后羿看见自家侄子,当然高兴得很,起身走来拍了拍他的肩:“二郎,李将军实在豪爽,有大将之风啊!我与李将军一见如故……”
话还没说完,杨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把将他甩开就想走。李靖连忙叫住他,快步走到他面前,道:“真君,你可答应陛下的请求了?三天后又是一场大战,若真君不出马,我怕依旧会大败而归啊……”
“你不是有后羿了么?射日英雄,多大的威名!再加上你李天王,还有你儿子哪吒我外甥沉香,竟然会连一群妖魔鬼怪都降伏不了?”杨戬睨着他,目光冰凉冰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总之遇见后羿,我杨戬必然是要甘拜下风的,你们就自己解决吧,无需仰仗杨戬!”
后羿听了,心里自然也不舒服,世上有几个做姑父的会让侄子在别人面前这么说自己的闲话?他饮下杯中的酒,说道:“二郎,姑父是来帮你的。”
杨戬笑道:“我好心提醒,你却忘得这么干脆。你和……”他想说什么,却忍了忍没说出口,转而又说起李靖的不是来,“你身为将领,选贤举能是不错,却为何事事都要找到杨戬头上来!我不出战,自有我的理由,时机一到阐教必定全数助你,你又何必着急!”说罢就又要走,李靖叫了一声“哎”,他便回头来说道:“你们要兵不是?张百忍不给,三天后我给。但是,”他看了看后羿,“最好别太过不自量力!”猛然撩起营帐,杨戬已疾步离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李靖有些犯迷糊,“真君对你说过什么?”
后羿也还在发愣:“他让我不要插手……还说不要太着急……”可这具体说的是什么,后羿却并不太明白。
杨戬回去以后就一个人动也不动地坐在大堂里,哮天犬看他发愣,便用湿湿的鼻子蹭他的手。下意识地从他的鼻子揉到他的脑袋,又在下巴上挠了几下,杨戬突然低下头来看着他,问:“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听我说话?”
哮天犬低低吠了一声,有些疑惑。
“你今晚不许吃饭。”
哮天犬立马张开嘴伸出舌头,可怜兮兮的:“主人,哮天犬做错什么了?”
是的,就算是一条狗,他也想知道自己做每一件事的理由。杨戬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了,就好像当年以为利用妹妹也是随自己喜欢一样。可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简单,曾经想过与杨莲断绝关系,可这兄妹血脉之情又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几千年了,还不太懂得人情世故,这大概还是要归功于张百忍,他亲爱的老舅。
“……但主人的话,哮天犬肯定会听的,就算主人让哮天犬饿死,哮天犬也……”
“好了,”杨戬低声道,揉揉他的脑袋,“不会饿死你的,想吃多少还是吃多少吧。”
哮天犬竖起尾巴直摇:“主人,那……我可以吃肉吗?”
还没等到杨戬回答,那边李泽源便出现了,衣摆处不知怎么沾了些水,对杨戬淡淡地嘱咐了一句:“去洗澡。”
十有八丿九是因为方才杨戬将哮天犬一路抱回来,所以李泽源嫌弃他弄脏了。杨戬摇了摇头,低声自语:“比我娘还管得多。”却还是听话地往里屋走去。李泽源跟在他后面,显然是听见他的抱怨了,此刻竟然也起了玩笑之心:“……比哮天犬还不懂事。”
“……”先说话的是杨戬自己,如今居然还无从反驳。杨戬闷不吭声将房门一关,看见那热气氤氲的浴桶,一颗紧绷的心这便舒缓了不少。在这世上,在没有比李泽源更加了解他的人了;而这样一个人能始终陪在他身边,这便是最为幸福的了。
到了晚饭时分,阐教那些老头子们都跑出来吃晚饭,幸亏元始天尊很喜欢下厨,否则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满足这群挑剔的人的胃。杨戬却不和他们一起吃喝,等元始天尊把厨房空出来,便将那一大袋绿豆往李泽源那里推了推:“可以煮绿豆汤么?”
李泽源抬眼看他:“最好等到三天后再说,用剩下的煮。”
杨戬又问:“可以放银耳红枣桂圆么?”
“……可以,”李泽源顿了顿,忽然问,“后羿是怎么回事?”
杨戬道:“必定是嫦娥撺掇的,他本来是绝不会……你说元始天尊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这都拖了多久了,难道真要把人找齐再去破阵么。”
传闻破诛仙四剑阵,前提就是找到八名与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同一法力级别的人。可这八个人要找到何其艰难,幸亏玉鼎真人一直叮嘱杨戬不要管这件事,否则实在是要操碎了心了。而元始天尊不上山,通天教主自然也不会下山来找他,强者对决,很多时候都是看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要输。于是两方对峙,而张百忍所扮演的,就是个莫名其妙损兵折将的角色,所以这些日子张百忍大约气得不轻,恨不得把杨戬抓回去杀之而后快。
可那又怎么样呢?当初说让杨戬来“除妖”的,可就是他玉皇大帝。再说现在确实是在除妖,只是办事不力而已,最多认个错就行了,哪能和杨戬动真格呢。
李泽源道:“你师父大概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只是他不告诉你罢了。但他这么做必定是为你好,所以你还是继续糊涂下去吧。现在至关重要的是找出混在天兵里面的奸细,你可有些头绪了?”
杨戬无不轻蔑:“李靖那老小子连一个奸细都找不出来,还莫名其妙被他折腾了这么久,连打这么多败仗,老舅要是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他虽然说着“气死”,语气却是格外愉悦,“人是找得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告诉李靖。死是死道友,我实在不想让他占半分便宜。”
李泽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失笑道:“你啊。其实后羿那里,你该对他说清楚的。为何不让他插手战事,以及他和嫦娥的未来……我看他不像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这些话,”杨戬略略犹豫,“我怎么说得出口?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矫情的。算了,我……回房去睡觉。”
李泽源看一眼窗外的天色,微微皱眉道:“是不是早了些?”伸手便去探杨戬的脉搏。杨戬随他去,乖乖站在那里不动,嘴上却还是说:“三天后要打仗了,养精蓄锐是必要的。”
幸好除了些许气虚之外并无大碍,李泽源便放他去休息了。接下去的三天,杨戬虽然不怎么出门,却和黄龙真人、赤精子玩得开心,在院子里搭了一个靶子玩弹弓,一高兴说不定抬头就射鸟。起初赤精子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他们玩弹弓还要赌钱,赌钱就算了,为什么是玩弹弓赌钱?于是杨戬就提议把弹弓换成别的,比如射日弓,并撺掇他们去军营里偷。黄龙真人差一点就被忽悠过去了,倒是赤精子明白得很,当即便接受了弹弓赌钱的玩法,还私下里警告杨戬:“你是我师侄,我简单点告诉你吧,你想做什么就自己去做,别老想着让我们这些长辈帮你背黑锅,这等缺德事做多了当心遭报应!!尤其是黄龙师弟,别仗着你对他有恩,把他给骗了!”
一番话发人深省,杨戬果真不再想着骗别人去偷后羿的武器的事。第三天夜里,他变作一只虎斑猫潜进军营,溜到后羿住处,将他的弓箭偷了半数。听闻射日弓如果不能搭配适当的箭就发挥不出威力,他这么做,也是希望后羿能知难而退。哪知到了第四天早晨,逆天鹰的信使来报,后羿发现神箭少了许多,却还是上了战场去了。
这简直是在逼他。杨戬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拿了那一袋绿豆递给逆天鹰,又折回去抓了一根白色的发带,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咬着发带一端绑他那一头长发:“我和逆天鹰去就行了,哮天犬你留下看家。”
玉鼎真人目送着杨戬走出大门,回头正好扫见李泽源回房的背影。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手提斩仙剑跃上屋顶,白色衣袂翩飞,静静地凝视着徒儿离去的方向。
却说杨戬到了战场上,发觉李靖虽然败仗连连,却不失为伐纣时一名勇猛战将,排兵布阵皆是十分精密有效的,看士兵们的反应速度,也能看出其训练有素,并非一支庸军。然而即便如此,李靖却还是难以取胜,这足以证明申公豹,以及他背后的通天教主有多么惊人的能力,竟能将这样一支军队屡屡击溃。而眼下,大约是因为人数已经不足,李靖选择了非直接对敌的方式,在山上山下埋伏了不少人,伺机而动。而后羿则躲在隐蔽处,等申公豹或者其他截教将领一出现,就一箭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