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彼 (嗜酒吃茶)

　　可惜他猜错了，穆温然轻易就点了头说“好”。
　　叶予镂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路迦颇为担心：“就看看啊，别被欺负了。”又抬起头十分自然道，“反正我站你这边。”
　　穆温然笑了：“嗯好。”
　　路迦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牙齿齐齐露在外面，有点傻乎乎的。
　　叶予镂无法形容这样的气氛，穆温然会轻易妥协已经够让他惊讶，最让他惊讶的还是路迦的态度——他毫无理由的偏向穆温然，好像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他只要他好就可以。
　　叶予镂有点搞不清这两人之间究竟是谁宠着谁。
　　出了酒吧发现外面下着小雨，穆温然去取车，路迦和叶予镂躲在屋檐下。
　　叶予镂说：“你知道吧？穆温然的手机桌面是你。”
　　路迦愣了愣：“啊？”
　　叶予镂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道：“我看他这么闷，八成也不会主动跟你说。在国外的几年，他挺想你了。这都回来了，你俩好好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穆温然能解决，你说呢？”叶予镂的本意是好的，希望他俩的相处能够更和谐，老实说刚刚的那一幕看得他有点羡慕。
　　路迦：“……”
　　叶予镂见路迦没声，看了眼路迦。路迦的神色复杂，缓了一会儿说：“哦。”
　　叶予镂颇为满意的点头。
　　路迦其实没有明白叶予镂的意思，只是叶予镂说得话让他莫名有点别扭，那是他没有参与的三年，他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他不知道的穆温然。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不开心，伸手去接落下的雨滴，凉意渗透进心里。
　　把叶予镂送到公寓门口，穆温然开车往路迦小区的方向行驶。
　　等红灯的时候路迦突然问：“你在美国有想我吗？”
　　穆温然头也没转“嗯”了一声。
　　路迦抱住胳膊，歪头靠在玻璃窗上：“那你就和我说。”
　　“说什么？”穆温然轻笑，“我很想你？”
　　车子重新启动，路迦缩着身低了低头。
　　穆温然看了他一眼：“叶予镂跟你说什么了？”
　　又被猜中。路迦把头往玻璃窗上磕，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说：“说你用我照片当壁纸，说你想我……说让咱俩好好的？最后那句我没听懂。”
　　穆温然给叶予镂记了一笔。
　　“你要是想我就和我说呗。”路迦望着窗外，雨点顺着玻璃滑落，“就别和别人说了。”
　　哦，原来是在意这个。
　　穆温然勾了勾唇角，不得不承认路迦的诚实让他感到愉悦。他一直是很糟糕的人，偏执阴郁，占有欲强，是路迦的出现让他想成为更好的人。
　　路迦好像很纠结，不知道自己心里的别扭来源于何处。穆温然空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路迦安静下来，又提出另一个问题：“你干嘛用我照片当壁纸？”
　　“你好看。”
　　路迦眨巴眨巴眼睛，过了几秒窝在座椅上发出“嘿嘿”的傻笑，最后还和穆温然确认：“真的吗？”他眼睛亮晶晶的，像随时要冒出星星。
　　穆温然要被小朋友可爱坏了，他想应该说什么能让路迦更开心一点。
　　路迦正在强压嘴角，不许自己笑的那么明显，穆温然说：“嗯，你好看，我很想你。”
　　路迦认真看了穆温然几秒，手覆在自己胸口微微努了努嘴“哦”了一声。
　　他其实很开心，又觉得自己因为一句话这么开心不太好要矜持。在穆温然面前他已经够幼稚了，不能再幼稚了。
　　路迦此刻还毫无察觉，那温柔表象下隐藏贪婪欲望，穆温然尚没想好要如何将它们展露给路迦。
　　窗外的阴雨浸润心房，有些故事也埋下伏笔。


第三十九章
　　最终穆温然还是去见了穆章成，公司大楼的最高层，穆章成坐在办公椅上，穆温然像个客人和他面对面坐着。
　　穆章成这次没有急于开口斥责他，空气略显凝重，透过玻璃窗能看到远处一栋栋高楼矗立，这里仅仅是小小一方土地，无法框住一个人。
　　“你真的想好了吗？”穆章成问。
　　穆温然抬起头没有说话，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穆章成似乎有些动怒：“既然都想好了，你还来干嘛？滚吧！”
　　上个月穆章成找到穆显，希望他能联系到穆温然，说有些话想跟穆温然说。和儿子见面要靠弟弟牵线联系，不知道穆章成心里是什么滋味。现在穆温然真的赴约，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穆温然当真起身要走，他又拦住说：“我话还没说完你去哪？！”
　　穆温然又坐回去。
　　穆章成酝酿了一下道：“路是你自己选的，到时候是死是活我不会管。”
　　穆温然点头了。
　　穆章成胸口起伏，招手示意穆温然滚蛋。
　　他只说了四句话，事先想好的话一句没能说，穆温然甚至没有开过口。
　　穆温然起身走了，门关了好一会儿，穆章成缓缓靠在椅上，没有叹息没有言语，一切都是寂静，寂静又冷清。
　　穆显再三叮嘱他不要发脾气，他也尽可能克制自己。但这一时半会怎么改的了呢？穆章成习惯了发号施令，对下属对自己的儿子，乃至是对自己曾经爱的人。那观念根深蒂固，他觉得他的想法都是正确的，他把路铺好，其余人只要听他的话跟着他走就好了。
　　究竟是哪一环出错了，还是说……一开始他就是错的。
　　这场谈判毫无意义也没有结果。尽管穆章成说了不会再管，却依旧在给穆温然使绊，穆温然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能意识到父亲的存在。很讽刺了。
　　穆显也有点搞不清状况了，他费劲让两个人见面，结果谈了不到十分钟就谈崩了。思来想去，穆显还是亲自去公司见了穆章成一面，他出来的时候有点沉默，给穆温然打了个电话。
　　“侄儿啊。”
　　“……”
　　“你也别和你爸置气。”穆显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一个人打拼到现在也不容易。”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合适，没有一个人是容易的。穆章成当年所做的事，他的固执己见，他的冷漠对待，他的不信任，给年幼的穆温然所造成的伤害永远无法磨灭。可今天看到穆章成，穆显依旧忍不住一声叹息，这是个已经年过五十的男人，奋斗半生，没人为他的成绩喝彩，他身后空无一人。可恨又可怜。
　　穆温然应了一声，他本就没有太多想法，更没有置气一说。
　　穆显知道自己不易再多说，转了话题问道：“今天路迦没去找你？”他发誓他是真的只想随便转个话题，结果下意识想到的就是路迦。
　　穆温然顿了一下：“还没。”
　　穆显笑笑有点无奈，穆温然还是防备他，这也难怪。毕竟当初是他拆散两个人，让感情停滞在最易戳破的地方。穆温然忍了三年，大概非常不爽。这三年的成长又格外重要，起码让他更加成熟，不会再故意挑衅，学会了隐忍和伪装……至少在外人面前是这样的。
　　一切都和穆显想得差不多，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两人间的羁绊，距离没有让两个人产生隔阂，时间也没有磨灭两人的情感。在这件事上他只能妥协，是他输了，年少的誓言没有被风吹散，他们给他看到另一种结果。
　　路迦到穆温然的住所已经是晚上的事。穆温然给路迦配了把钥匙，路迦不要，穆温然随手撇在鞋柜上，晚些时候路迦又偷偷给收起来，穆温然假装没看到。大概是想演戏演全套，每次来路迦还是敲门，穆温然也没有戳破，依旧给他开门。
　　今天开门路迦提着一袋子土豆眼巴巴瞅着他：“咱们今天吃土豆吧？”
　　早在上星期路迦就按时来报道，美名曰怕穆温然没饭吃饿着，实际上路迦只提供食物，炒菜做饭都是穆温然的活儿，更过分的是他从前几天开始点菜。好在也没有那么没良心，路迦会帮忙洗菜，吃完饭也记得洗碗。
　　穆温然：“可以。”
　　路迦默默比了个“耶”的手势。
　　穆温然在国外不太做饭，他课程紧经常是对付一口了事。路迦第一天来，他有些措手不及，只做了一些简单的菜式，那天过后就抽出时间练了一上午。事实证明，穆少爷也会暗戳戳搞一些小动作的。比如偷偷练习炒菜，比如偷偷研究游戏……游戏就算了，他玩得实在太烂了，是真的对游戏不感兴趣，不知道路迦为什么喜欢玩。
　　吃过晚饭已经天黑，路迦洗完碗穿好鞋就要走了，因为知道明天还会碰面，他们之间很少有送别。办公的那间屋子敞开着，穆温然正在处理文件，灯光晕染出柔和的暖色。
　　路迦穿好鞋抬头的一瞬间，心间有了悸动。他猛地低回头，拍拍自己胸口像受了莫大惊吓，缓了缓又笑起来。
　　穆温然怎么这么好看啊。
　　路迦回到家发现门口立着一个人，白奕看到路迦淡淡问了一声：“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路迦：“……”
　　门打开白奕倒在沙发上，眉间难掩疲惫。
　　路迦踢了踢他的腿：“说说看吧，又怎么了？和舅妈他们吵架了？”
　　白奕颇为烦躁地皱皱眉，路迦打开电视，随意播了一个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