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彼 (嗜酒吃茶)

　　路迦被一片黑压压的阴影挡住视线，穆温然站到他对面，弯腰捧住他的脸，两人的脸颊相擦，穆温然的唇碰到路迦的耳朵。
　　路迦眨眼，再眨眼。
　　穆温然笑了，拇指压着路迦的脸颊，划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他在看你呢。”


第二十八章
　　夜色浓郁，两人的身影相叠，好似亲吻。
　　路迦缓神，抬手碰了碰耳朵磕磕巴巴道：“干、干嘛突然凑过来？”
　　“你说对面的人怎么看？”穆温然手搭在路迦肩上，笑意浅浅，“会不会觉得是在接吻？”
　　路迦反应了两秒，“啊”了一声，一脸懵地看向穆温然。
　　穆温然的唇角勾起，眼里却没笑意，马路对面的人已经闪躲视线，他盯着那身影看了几秒，随后转头道：“记得我说的吗？”
　　路迦咬了下唇，穆温然和他说的话可多了去了，按时完成作业、刷牙后不许吃糖、禁止边玩手机边吃饭……他拿不准穆温然说的是哪个。
　　穆温然的手顺着路迦头顶一点点往下滑，抚到眼角，摸过脸颊，最后停在脖颈，虚搭在路迦的锁骨上：“离他远点，”他说着又看向对面，“他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他啊。”路迦把住穆温然的手腕，“而且你这么一搅和，他肯定以为咱俩……哎你怎么这么幼稚啊，好玩吗？”
　　穆温然眯了眯眼，笑着回应：“还挺好玩的。”至于到底好不好玩……穆温然的眼眸暗了暗，唇角向下抿。
　　觊觎路迦的人他都不喜欢，准确来说——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人，他只对路迦温柔，只允许路迦靠近。
　　穆温然从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因为他本来就没拥有过。他不拥有任何东西，他什么也没有，但是路迦闯进来，他想路迦是他的。
　　他愿意把什么都给路迦。
　　可他什么也没有。
　　路迦噘嘴耸鼻子，做了个自以为很丑的鬼脸：“你这么一搞，他肯定以为我喜欢男的。”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喜欢。”
　　像路迦这个年纪谈恋爱很正常，可穆温然一想到常伴他身边的少年会去爱别人，会对别人展露笑颜，会把眼泪和笨拙的安慰分给别人，他就分外焦躁。
　　别人所不知道的路迦他知道就好。
　　在领略到爱之前学会独占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对于一无所有的人来说，他唯有生命，若生命再流逝，随之降临的就是死亡。
　　路迦撇嘴，晃荡着手臂：“都随你好吧？你可别玩我了。我过马路了，白奕应该在站点等我了。”
　　“再等等。”穆温然拽住路迦的后衣领，路迦跟没骨头一样倒在他身上，他只好用两手架住路迦，“等他走了。”
　　“大哥，你到底在担心个啥？”路迦戳着穆温然的手背仰头问。
　　穆温然把住路迦乱戳的那只手，十指交叉牢牢扣住，又稍微用了点劲。
　　路迦立马求饶：“错、错错了！哥、哥、哥，我错了！您管得对，我一定不早恋不谈男朋友！嘶——女朋友也不谈！”
　　穆温然松开手拍他脑袋，低头问：“你能老实点吗？”
　　“我哪儿不老实？”路迦蹿起来正对穆温然，瞪着双滚圆的杏眼问，“我不老实还会站着让你亲啊？”
　　穆温然微微弯腰，手撑着大腿笑得戏谑：“我亲你了吗？你话说的很让人误会。”
　　路迦理直气壮：“亲耳朵就不是亲啦？你这人都不讲理。”
　　“到底谁不讲理？”穆温然推了推路迦，“人走了，你过去吧。”
　　“知道了，你好像护崽子的老母鸡。”
　　“哦。”穆温然按住路迦的额头往后推，“那你就是崽子。”他往街口走，那里的出租车多一点。
　　路迦过了马路，车站等车的人多，他到了才发现白奕被掩在人堆里，不知等了多久。
　　两人站到一块，白奕先开口：“你怎么这么慢？”
　　路迦：“穆温然坑我。”
　　白奕眼神闪了闪什么也没说，直到下车他都异常安静，路迦说几句他回几句。
　　走到步行街，白奕放缓步子，路迦几次走在他前面，又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
　　“路迦。”夜里有星光闪烁，白奕知道自己的心跳地比星星眨眼还要快，“你知道冯雨岑以为你和穆温然在谈恋爱吗？”
　　还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心里藏不住事，他知道路迦和穆温然的关系很好，儿时甚至还嫉妒过穆温然。路迦虽然总是“欺压”他，可那也是他哥哥啊，是有血缘关系的，密不可分的亲人，他以前怎也想不通路迦为何跟一个非亲非故的人那么亲近。
　　路迦：“……我刚知道。”
　　白奕点点头：“知道就好。”
　　路迦也跟着点点头，然后茫然：“哎不是……为什么啊？”
　　白奕笑了一声，开玩笑道：“因为你gay呗。”
　　路迦不想搭理了。
　　白奕却还有事要想，他其实在车站就看到路迦和穆温然了，在他那个角度看两人，真的像极了亲吻，可白奕了解路迦，他哥就是个榆木脑袋，哪里会想这么多七七八八的。
　　听路迦刚才的回答也知道他完全没往那处想，那么……穆温然呢？
　　方韧不知道自己倒了几辈子霉，喝完酒一出歌厅就撞见穆温然和路迦，他看到两个人在接吻，本来还晕乎着，这一下可算清醒了，赶忙逃离现场。
　　可他干嘛要地走呢，打个车不好吗？走了一会儿直接被一辆出租车挡了路，他还寻思是谁呢，车门一开他就麻爪了，妈的穆温然！
　　“好久不见。”穆温然打了声招呼。
　　方韧扯扯嘴角：“好久不见。”
　　沉默，唯有沉默。
　　方韧最先憋不住：“你来找我是因为路迦的事？”
　　穆温然摇摇头：“不，只是刚好看到你。”
　　方韧等了一会儿，发现穆温然没有往下说的意思：“然后呢？”
　　穆温然很随意地：“就下来看看你。”
　　方韧：“……”他是动物吗，这人是来逛动物园的吗？
　　穆温然转身似乎真的要走，方韧忍不住问：“你他妈……还真就是下车看我一眼的啊？”
　　穆温然回头，思索几秒，抱拳压了压手指，在方韧往后退的时候呵笑一声：“别紧张，真的只是下来看看。”
　　方韧再一次刷新对穆温然的认知，这人也太他妈恶劣了吧？
　　“你和路迦是……在一起了？”方韧问完暗自“啧”了一声，不明白自己干嘛问这破问题，只是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
　　穆温然对感情方面不感兴趣，他只要确定路迦是他的就好，这是他的自私，也是他全部的感情。
　　所以他回答：“是。”


第二十九章
　　这天夜里方韧的问题并没有在穆温然的心上引起波澜，他的回答也不过是随自己的心意而走。
　　时间还是如常走过，路迦模拟考试的成绩不理想，想找穆温然补习却被白奕拦下。
　　白奕：“我教你。”
　　路迦：“你说啥？”
　　白奕：“我教你。”
　　路迦呆住：“看你表情是认真的……拜托别跟我说你是认真的。”
　　白奕“啧”了一声：“本来就是认真的，你这什么态度？”
　　路迦：“就觉得你怪吓人的。”
　　白奕一拍桌子：“少废话，我教你！”
　　路迦扯了扯嘴角：“你比我考得还往后，你教我什么啊？”
　　白奕颇为烦躁撸了把头发，声音稍稍往高抬：“……那你老去别人家算是个什么事，你没家啊老往外跑？”
　　路迦愣了愣，类似的话白奕说过几次，但都是开玩笑的语气，这次他却拿不准白奕是什么意思。
　　白母从房间里探头：“白奕你怎么和你哥说话呢？”
　　“知道了。”白奕皱着眉应了一声，靠着沙发不太有诚意地说了句“抱歉啊”。
　　上了高中后，路迦没和白奕打过架，白奕成熟了不少，两个人也都不是小孩子，会为了一点小事闹别扭。可现在他们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仅仅因为一句话、一个苹果、两个不一样的姓氏就能冷战。若放在从前路迦早攥拳锤白奕了，现在他却下意识觉得不可以。
　　路迦回了房间，白奕见房门关上，抬手给了自己大腿一下。他没沉住气，一想到穆温然或许对他哥有其他什么想法，他就来气，偏偏路迦还向着那人，无论他说什么，路迦都不会信，只会去找那人确认。
　　白奕仰头呼了一口气，路迦傻他可不傻，穆温然看路迦的眼神分明就不对劲！
　　路迦回了屋躺倒在床上，摸索着手机给穆温然发消息。
　　路迦：[夭寿啦！白奕叛逆期到了！]
　　穆温然：[？]
　　路迦：[我今天去不了了，您能远程授课吗？我提前谢谢您嘞。]
　　穆温然：[可以。]
　　路迦：[谢谢穆老师。]
　　路迦把手机放下，手虚盖住眼睛，在缝隙中看事物，最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白奕说得没错，包括之前去穆家拜年都是他自作主张，那天中午他回去晚了，一家人都在等他吃饭。他拥有的本来就少，不应该麻烦到家里人，路迦越是长大越是清楚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