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烨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两人挨得颇近。
纪亭榭挑了桃眉，倒没觉得惊奇。
取来茶几上的遥控，将客厅的暖气调高几度。又顺手泡了壶茶。
祁烨看着他动作，一时间竟有种共同生活的温馨之感。
搞定之后，他又坐了下来。眼睛再次看向祁烨。
“嗯。就是这样，无家可归嘛。”
祁烨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原因呢？”
纪亭榭直接发问，知道他玩世不恭的脾性，懒得跟他绕圈子。
“我跟爸妈出柜了。”
祁烨笑容愈发灿烂，有几分释怀的畅快之意。
纪亭榭顿了顿，也不是没想到这种可能，只是听他说出来还是不免有几分难以置信。
“你早不说晚不说，为什么偏偏现在说？”
听到纪亭榭冷静的发问，祁烨再一次震惊了。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不都是一通安慰了事么，怎么到了纪亭榭那边就完全变样了呢。
他在心里默默哀嚎一声。
又故作平静道，“这早晚知道的事，瞒着也没意思啊。”
目光却不自觉移向一边。
纪亭榭没注意他的小心思。过了一会，想着茶大概沏好了，便前倾身子，动作纯熟地给两人各自倒了杯热茶。
将茶摆到他面前，又继续开口：“所以这就是你无家可归的原因？”
祁烨一腔闷气像总算找到发泄口似的，目光连忙移过去。
“可不是嘛。让我改？这天生的以为我想啊！除非回炉再造咯。又要停我卡，扣我车什么的，还真以为我怕呀...”
祁烨一鼓作气将他的满心郁闷说出来，那样子看着无比义愤。
其实这话也是半真半假。
这事终究是因纪亭榭而起。
否则他的出柜就毫无意义，他那份尚未开始的爱情就更是不了了之。
想到这，祁烨又是一阵心酸，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可怜巴巴，向别人索求爱意呢？
不行，这次绝对不能白费劲。
他连忙鼓励自己振作起来。
“哎，你这人到底有没同情心哪？我现在都惨成啥样了你说！”
祁烨装疯卖傻，也不理自己的话符不符合事实，一个劲煽情道。
“嗯。”
纪亭榭自顾自抿了一口茶，轻哼一声，又把杯子放回去。
继续道：“真如你所说，恐怕你现在就不会坐在这了。”
他终于忍不住瞥了祁烨一眼，奇怪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明明第一次见面看着挺斯文内敛的。
“没。我这不说笑呢？你对我最好了。”
祁烨忙赔笑道，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简直堪称妩媚。
纪亭榭不再看他。示意他喝茶。
“今天就住这吧。明天还是要回家过年。”
目光凝在热茶上方升起的袅袅白烟。
明明初时很浓的烟气，一两秒之后却还是全然消散了。
“说什么呢？我这不出来了吗。”
祁烨满心困惑。尽管他知道纪亭榭不排斥他住在这里，劝他回去过年也实属自然。但为什么听来就是不对味呢？
思索好一阵，仍是无解。
突然又想起什么，脱口而出：“你弟呢？”
“他回美国过年了。”
纪亭榭的目光放空一秒，自然回答。
“那只有你自己在这过年啊？”
祁烨吃惊不小。
纪亭榭不置可否，俯身重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祁烨心中疑惑更甚，却心知这不是重点。
他不由得坐过去一点，身体跟纪亭榭又贴近几分，才慢慢开口。
“如果是这样，我更要留在这了。”
纪亭榭继续喝着茶，不为所动。
整个人却笼了种冷淡，沉静的气息。
明明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然，却带了几分游离世界之外的疏离感。
祁烨莫名一阵心慌。
像是有什么脱离开，到了再也寻不回来的无人之境。
他终于忍不住拉起他的手。
那种微微带着暖意的，柔软的触感让他慢慢心安，他渐渐松了一口气。
纪亭榭侧头看过来，不解其意。稍稍用力想挣开他，却被抓得更紧。
“亭榭。”
祁烨又喊了一声。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却带了几分抚慰的坚定意味。
“我的确不那么了解你。”
他一字一句，“但我会陪在你身边。”
“你看，明明你需要一个人，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祁烨神情专注，偏偏脸上的温柔显而易见，满得快要溢出。
他慢慢凑近，眼前的人越发清晰。
瓷色的肌肤，墨色的眼瞳，玉山般挺直的鼻梁，还有，艳色的唇。
无法自抑。
祁烨贴得更近，下一秒，两人的唇就要碰上。
纪亭榭突然动了动，转头避过了他的吻。
“我用不着。”
声音稍低，却仍是冷静如初。
祁烨一瞬间靠过去抱住他。
力气很重，分明带着不容挣脱的禁锢。
的确，他是弱势的，可不代表他没有力量。
他可以依靠他，反过来，他也同样可以依靠自己。
轻声开口，一如最初的温软动听。
“没有人可以一直陪你，你的亲人，朋友都一样。”
“只有爱人可以。”
说完，祁烨松开怀抱，改成虚环着他，力气变轻。
“他可以陪你永远。当然，你不需要了，可以把他扔掉。”
祁烨音调微微升高，神色透出几分不相符的肆意，却偏偏隐了些许求而不得的凄凉情痴。
像是某种誓言，轻声说出却坚定万分。
此时空气都渐渐停止流动。
纪亭榭怔住，看向他的眼。
只见那里蕴含着千言万语，却又再纯粹不过，只剩爱意。
终于动了动唇，“你知道我不可能有爱人。”
“那为什么要勉强，这根本不公平。”
纪亭榭说得极慢，一字一字响在空气中，如惊雷般，格外清晰。
接着站起身，没有犹疑就回了卧室，关上门。
没有理会房门之外的祁烨。
纪亭榭往床上一躺，想就此继续被打断的睡眠。
闭上眼睛，四肢舒展，脑袋放空，却偏偏了无睡意。
他索性睁开眼，翻了身，侧躺着。
房间拉了厚重的窗帘，没有掩严实。
一丝极微小的光线漏了进来，与周边漆黑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因此愈发显眼。
可不是，祁烨就像那一点光，明明是不属于他的世界，却偏偏闯了进来，还不愿离开。
他知道自己早被黑暗腐蚀了心智，不堕落却也上不了天堂。
他知道的。
他知道自己自私，冷漠，偏执，独独少了那份甘愿付出自己的善性。
或者说他早就丧失接纳真意的能力了。
他无欲无求。
别人却不是。
第24章 Chapter 24
等纪亭榭醒来，周边漆黑一片，手机也忘了拿进来，不知时间。
睡得并不安稳，忽沉忽醒的，竟不能确定有无入眠。
睁眼看向黑暗的四方，眼睛迷蒙，一时难以辨别出什么。
又翻了个身，躺了一两秒，终于掀开被子，起身。
暖气开得很足，他套了件羊绒衣就出了卧室。
客厅一片黑暗。
没有开灯，仅有街外的灯光点点照射进来。
沙发上却躺了个人。
纪亭榭慢慢走过去，脚步放轻。
只见祁烨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睡着了，脸上的神情一派安然。
尽管沙发铺了厚重的羊毛毯，暖气也开着，但单单和衣躺在那，还是不免冷了些。
祁烨双手环住自己，那是个微微瑟缩，寻求温暖的姿势。
看着，纪亭榭不禁暗叹一声。
折身回卧室取了一张毛毯，轻手轻脚盖在了他身上。
又伸手帮他把被子稍微掖好，下一秒，原本睡着的人眼睛睁了开。
祁烨看到眼前的人，也不奇怪。目光定在他身上，一言不发。
纪亭榭注意到了，手中的动作停了一瞬，而后直起身。
“到房间睡吧。这里不舒服。”
祁烨的目光没有移开半分，半晌才开口，一贯轻柔的声音却带了几分喑哑。
“我饿了。”
语气尽是虚弱，神色委屈。
纪亭榭看着他那双明显发红的眼睛，向来活力十足的脸上染上倦色。一时间涌上一阵不知名的情绪。
没有多想，径直走向厨房。
很快，厨房暖黄色的灯光映了出来。水声，锅炉碰撞，切菜声，逐渐响了起来。
祁烨懒懒半躺在那，身上盖着的毯子很柔软，有种丝绸般的顺滑感，偏偏又很温暖。
像是里面的那个人。
祁烨忍不住将脸轻轻埋入毛毯中，细细摩挲了几下。
不多时，烹饪食物的声响停止。纪亭榭端着食物出来了。
“起来吃东西。”
纪亭榭把食物放在餐桌上，又将大厅的灯开了。
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灯闪着耀目又不失柔和的光，一时间映得满室通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