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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场作戏 完结+番外 (池袋最强)


  雍晋搂着他,手掌摸上了周君的膝盖,那里有湿润的印子,顺着下走,他触到了光裸的脚踝。雨天的周君,只穿着一双木屐。高高的防水台,深色暗纹的皮革面子,长褂子下是裤脚宽松的稠裤,于是手轻易地便伸了进去。
  裤管是软的,轻轻往上走就叠成几折,一路叠在了腿上,露出小腿。雍晋摸着潮润的皮肤,仍旧是隔着手套。雍晋没有穿军装,一袭西装,西装口袋塞着深色手帕。那分明是装点用的,雍晋却让他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直到下一个动作,才知道手帕的作用。他的木屐踢在了椅子底下,脚被抓着搁在黑皮座椅面上,他的姿势变了,臀部依然坐在那坚硬的男人胯骨,背脊却贴住了门。后方是雨水的敲锣打鼓,渐渐地,越来越快,雨好像更大了。外面的世界,看不分明了。
  周君蹙眉看着雍晋拿帕子,在擦他腿上的水。那方手帕从他的膝盖骨一路揉到小腿肚,来回几下,便在他踝骨上打着圈,那上边有颗痣,红的,不算显眼,像个小伤口似地。在这暗沉的天气里,淡蓝的车厢内,点在了那寸骨。雍晋垂眸看着,他说好看。
  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窘迫,周君没有出声。他伸手去握住了雍晋的手,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他抬眼看了雍晋一眼,两人没有言语,远方一声轰雷,白光摇晃着罩住了这车,眼前所有的景与人,都是从极白中点点浮现。他拉着雍晋中指上的指套,一寸寸地将那手套抽下。
  他又看到了那曾经在他面前出现过的手,没有血色的苍白,像雕塑一样。 明明看起来是冷的,触手却很温热。雍晋没有阻止他的逾越,只含着抹意味不明地浅笑,像搂着一个玩意一般,放纵着他。
  周君捧着这人的手,他也笑了,下一刻,他的一口好牙张开了,即将叼住雍晋的指骨,力道是重的,像吃一口点心,满是毫不客气得凶狠。却终究是没能敌过雍晋极快反应力,非但没能咬到,还被掐着脸,重重地按在了窗子上。
  咚得一声很响,是他后脑勺撞在玻璃上的声音。疼痛从那细小的点逐渐散开,雍晋的表情冷了下来。像是初见一样,不再是满含兴趣,亦不是看着猎物一样的居高临下。全然的冷漠,没有温度,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他激怒了这个人,捏在他脸颊上的力道很重。一会看戏时可能会有印子。明明是不合时宜的环境,却忍不住钻出奇怪的想法。于是在又是一声惊雷里,周君慢慢地伸出舌头,在雍晋的虎口上留了一个小小的,湿润的舔舐。
  雍晋的眼神很奇怪,极深极深的眸子将他看着,像是云像是雨,通通都拢在那眼珠子里了。他眼也不眨,滴滴答答的喧嚣都听不见了。那手指仍然将他的下巴握着。
  奇怪的是,他竟有点想将眼睛闭起来了。那是种什么感觉,似有种看不清摸不着的气氛告诉他,也许接下来该会贴着嘴,该吻他了。如果雍晋是女人,会是位多么强势的小姐。也许是被惯坏的小女孩,总要男人顺着屈从着。
  雍晋脾气定是不好的,不然当时他也不会被那一枪,从那二楼的小洋房吓得摔到一楼,还沾了一身泥巴。那西装最后也没有洗净,他让阿妈丢了。
  可没有,一切好像都是他想多了一样。雍晋收回了手。那是一根根撤下来的。可能是被捏得久了,松开的时候,是麻酥酥的。他用舌头顶了顶口腔,一时间竟有些失望了。
  很快的,他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奇怪。失望雍晋没有亲他?这也太荒唐了。他依然坐在雍晋的腿上,光着脚。偷眼看男人的表情,恢复如常了,没有生气,也没有让他滚。
  于是周君便缓缓地,极慢地动作着,他想从军爷的硬邦邦的躯体上下来,那里可不好待着。可雍晋的手又伸过来了,这次是双手把着他的腰,将他往上一提。
  周君另一只脚的木屐也掉下去了,轻轻脆脆的哒啦一声。他完全地窝进了雍晋的怀里。脸颊挨着那衬衫面料,领口有些硬得支棱着,上边是形状极好的下巴,极好的唇。才清理过胡渣,男人的下巴泛着青色,他注视的那双唇忽地动了:“看什么?”
  周君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曲起两条腿。座椅是皮面的,踩起来凉凉滑滑,雍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同逗猫似的。
  摸他的耳、他的发、他的背脊、还有他的腿,那颗痣。用的是光裸的手,再也不是隔着手套。掌心的纹路很深,指腹粗糙,摩挲着皮肤时,除了热还有点痒。周君不自在地抓着雍晋的手,他重新将手套给人戴回去了。
  他又想爬回自己的位置上,只是这次没人阻止他。姿势是难看的,撅着屁股,双手前伸地爬着。椅子下边太脏,他不想碰到了。可能是姿势太可笑,又有些招人。雍晋又来摸他,这次是从后颈根一路摸到尾椎骨,在上边点了一下,雍晋戏谑道:“差根尾巴。”
  周君没好气地坐回位置上,他穿了只鞋,还有一只在雍晋那儿。他想弯腰捡,又怕再得来一句差根尾巴,斟酌地,他盯着雍晋的脚边:“我的鞋。”
  雍少将自然地叠起双腿:“没看见。”这是不打算替他捡了。周君忍了忍,心里劝自己,这可是爷,不能得罪的大爷。于是他弯腰靠近大爷的腿,伸手要去捡。手腕却被捉住了。那食指敲着他的腕骨,雍晋说:“穿鞋前,戴串东西好不好。”
  周君狐疑看这人半晌,又坐回位置上。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满足雍晋的趣味。但雍晋,也得满足他的趣味了。他撑着椅子,将脚搭在了雍晋的膝盖上。
  摇晃的车里,他将脸矜贵地一偏,嘴边的笑玩味极了。他说:“可以,你替我穿。”


第7章
  他本以为雍晋一时兴起要给他戴的玩意儿是在手上的,却不曾想,那是挂在他脚脖子上。赭石色的编织绳,挂着一个翠绿的珠子。珠子凉丝丝的,在他脚踝上晃悠着。他瞧着那款式,恍惚间觉得是大蛇变小蛇,缠到他腿上来了。
  分明是长鞭的同款式,用途不一致罢了。待木屐套回他的足上,他便识趣地将腿从人身上撤了回来。雍晋喜净,他怕木屐的脏污蹭在那西装裤上,平白又被人掐一顿脸,这人脾气不好,得罪不得。
  老实挪回位置上,这二人倒是正经起来,中间隔着生疏的距离。全然看不出刚刚一个坐另一个身上,眼神里的钩子都缠在一块了,前边开车的陈副官隔着后视镜看,都觉得车里气氛实在热情。
  车子摇摇晃晃,停在梨园门口。天还未放晴,陈副官撑开伞迎着雍晋。周君本想自己打伞,怎知雍晋执着伞,却朝他招了招手,这是让他过去了。周君心里觉得不妥,迟疑间雍晋喊他:“周先生,过来。”
  无可奈何,只好躲入雍晋伞下,带去不少湿凉的雨意。雍晋没对他作出暧昧动作,隔着合理间距,只将伞延稍稍朝他一倾。戏园子里意外地没多少人,他们入了官厢,戏还没上。屁股刚坐下,便有跑堂的过来与陈副官耳语。
  陈副官紧跟转述,雍晋神色自若,只点点头,便起身步出官厢。周君坐在位置上吃茶,瓜果铺满一桌,茶水杯是青花瓷的。捧在手里小巧轻盈,他惯来爱这些,觉得是很美的。将茶杯一放,喝的多了难免下腹鼓胀。
  他起身要出厢房,却被陈副官拦了一拦。周君好脾气地道明自己的去意与三急,只见陈副官招来一个跑堂,命人带路。周君心中不悦,面上也不言明。只在解决后,让跑堂不用跟着。他是客人,不是犯人。
  谁知回去的路上倒迷了路,像是命中注定一般,那日他该是要到那间屋子前的。梨园名角木离青,戏好,人美,风靡万千。那是红得上了报的,周君自然是知道这样的人物。当红戏子背后省不得靠着几尊大佛。
  周君不曾想,其中一尊竟是雍晋。那雕花镂空的木窗,装潢是极好的。大概是人红,待遇也好,休息间也风雅。房旁栽了一株梨花,风落雪白满地。窗里那唱玉堂春的苏三还未上妆,自身的头发就很长,缎子似地披在胸前。
  木离青执着一把折扇,展开半遮脸面,腕上红袍戏服半折,露出的一双手,极白极软,十指芊芊红蔻。像是唱了一段,声腔婉转动听,隔着回廊的距离,周君都被唱酥了耳廓。
  想看好戏,周君也光明正大地看。他拭干回廊的红木扶手,一撩长袍,便坐了上去。然而木屐又坏了事,从他足上落了下去,敲在地上像给苏三配了一声快板。又那么地突兀,惊破屋里人的缠绵对视。
  周君提着袍子下摆,面上尴尬之色浅浅。他抬眼望向屋里,听力极好的雍少将已立在窗前,朝他看来。
  他想是跑还是不跑,他又无做错事,为何要跑。于是隔着梨花,他朝那对人一笑,便单脚落了地,伸着腿寻鞋。踩着地上梨花,碾了碾,他打算走了。这戏看完了,也该走了。雍晋来看情儿,带上他又是算什么事。
  想看争风吃醋?脸也忒大。
  他忘了他已经迷路,兜兜转转竟绕回了官厢。雍晋早已坐在桌边,手里是打开的怀表,滴答滴答。袖子旁挨着周君剥开吃剩的花生壳,再旁边便是那支珠花了。也不知是怎么着,周君往外迈的步子停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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