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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场作戏 完结+番外 (池袋最强)


  雍晋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他毫不在意周君的居高临下与咄咄逼人的态度:“我确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君冷下脸,他一直在看雍晋的微表情。可惜雍晋自酒醒后,就丢弃了那些可被入侵的软弱与破绽。他现在严丝合缝,周君什么也看不出来,自然不敢冒进,说出雍督军的事情。
  像是见他没有话要说了,雍晋起身想走。周君却拉住了他的手臂:“戒指你为什么要捡回来,你都没有自尊心吗?”雍晋不动了,他回头深深地将周君望着,都将周君望得怕了,这才道:“不过物归原主而已。”说完他朝周君点一点头,再次看了他一眼,就告辞了,周君没有再拦。
  第二日周君在酒店醒来,叫来客房服务。服务生将餐车推了进来,是煎至金黄的鸡蛋和培根,附带牛奶同今日报纸。周君刚拿起刀叉,只从报纸上扫了一眼,这便乱了。他白了脸,将报纸展开一看。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雍晋要去的是沦陷区,那地方其他军阀跑都来不及,怎么能往前送呢?
  周君匆匆吃过早餐,当即穿好衣裳,下楼打车回公寓。坐电梯拉闸门的时候,他看到手上捆着的帕巾。他将之扯了下来,犹豫一会,还是把手帕往裤兜里一塞。除了电梯,快步拦了一辆黄包车。车上他展开从酒店里带出的报纸详细的读,虽然那一版面的内容已经重复看过了,可还是想看。
  逐字逐句读完后,周君心惊不已。他本以为雍晋就算去打仗,那也是为了提高军衔,顺利升迁。毕竟后台摆在那,总不会是去非常危险的地方。可不曾想,随着雍督军的调任,雍晋的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便利,甚至是更糟糕的一种情况。
  这下看来,雍督军的调任也未必是好事,指不定雍晋赴往前线的军命就是用来敲打雍督军的一种手段,而雍督军看起来,并阻止不了。周君越想心头越冷,他感觉有个极大的阴影将雍晋拢住了,而他无可奈何。他又能做什么,他身后的周家那点关系,拎到权势面前不过蝼蚁而已。
  如果连他都能想到的事情,雍晋怎么会想不到呢。雍晋的消息肯定比他还要多,甚至雍督军那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一清二楚。周君心焦地将报纸拧成几股,连手里的伤又再次渗血了都不知道。
  他不想做无用的事情,到了公寓后,他拿来电话本打出了几个电话。先是给报社的朋友确定了一下这个消息的来源,再致电政务参赞林生。几通电话下来,周君出了一额头的汗。报纸上的内容实属无误,至于军命,是更早的时候下来的了。具体情况,也不方便透露给他听。
  周君在电话里多谢了林生,约定下次一起吃饭后,他挂了电话。周君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他感觉喉间干渴,很想喝水。可惜他许久没回来公寓了,阿妈也只是例行打扫一下,茶壶都是空的。周君打开冰箱,拿出雪糕来吃。大冬天的这雪糕非常冻嘴,却渐渐将周君心头无名火给浇灭了。
  他想,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什么也做不了,也不必去做。吃完雪糕后,周君回到自己的卧室,歇了一会,他需要静静地想一些事情。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他的床被上若有似无地沾着雍晋的味道。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细细地嗅,好像还是有。周君抱着枕头好一会,才摇头笑自己疯魔,总是在胡思乱想。周君起身换了一套衣服,他都忘记今天是过节了,刚刚从外面回来时,看到有几个小孩在路边放炮。那一声声响得十分喜庆,给周君提了个醒。
  系好袖扣,周君翻找自己顶喜欢的一张方巾,却实在找不见。周君将衣柜折腾了个底朝天,甚至有些迁怒地将抽屉整个拖了出来,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
  晚上周君回到周家,过节了倒是没了应酬,周家也很热闹。周阎身体虽然没有完全好,但也换了袭新衣,出房给晚辈们包红包。周君吃过饭,也给下人们一人包了个大红包,体贴他们一年到头在周家的辛劳。大嫂一直挨着大哥,这场病倒是让两人更加亲密了一些,活脱回到了蜜月期。
  周君看着这阖家欢乐,心里头那点放不下,拎不清倒也淡了许多。有几个小孩拉着他要他去院子里一起放炮,周君也由着他们,正脱了外套,卷起袖子想要大干一场,李嫂就过来同他说:“二少爷,有人给你电话。”想了想,李嫂又补了一句:“是位先生。”
  大哥这时和嫂子已经去了院子看烟花,周君弯腰给其中一个比较大的孩子又塞了个红包,让他带着其他孩子出去玩,完了这才往厅里走。此时电话那头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李嫂在旁边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比他还急。
  周君接起电话,那边也有烟花的响声,好像混着外头的,在同步地响一样。来电人倒也没有沉默太久,感觉到他接起了,便道:“周君,新年快乐。”雍晋等他许久,只为送一句简短祝福。也不知为何,在那沉沉的静默里,他感觉到了许多未尽之意。周君好了一会才道:“活着回来。”而那边的呼吸声,一下就顿住了。


第67章
  最终他们还是没说话,直到烟花声的尽头,雍晋这才声音沙哑地道了声好后,将电话挂了,周君坐在那里,也没将话筒拿下来,只听着嘟嘟的忙音。
  厅外有孩子的笑声,哒哒的脚步声跑来,有个孩子将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周君牵了起来,带出门去。周君大概永远都能记得那年,天上明亮的烟花尾巴落到尽头,不知消失在哪处。他陪着小孩放了几炮后,就悄悄地提着一个灯笼,从偏门走了出去。
  果然和他猜得没有区别,他躲在墙角后,看着不远处路灯下的电话亭里,站着一人。那人挂了电话,也不从电话亭出来,反而靠在里面,仰着头看同样只有余烟的天,淡淡的灰雾在夜空里散开、消失。他和他看了同一场烟花,在不同的地方。
  周君没有出去,他只是在那里望着雍晋。见雍晋抽完一根烟后,就从电话亭中出来,朝街头走去。雍晋没有回头,周君也不出声,只看着他走。有风将屋檐的小雪花送到面前,将身影都盖住了。等再次看清时,街头上已经没了人。
  他提着灯笼回去了,李嫂在找他,让他吃饺子,找福气。周君第一个就出了一枚铜钱,李嫂拍着手说:“喜气喜气,二少爷今年肯定顺顺利利,升官发财。”周君把那铜钱吐了出来,拿帕子拭净了。他惯来不是很信这些,也不知是不是年纪渐长,会比较迷信。他特意找了一个红色绣福锦囊,把铜钱和那枚怀表塞了进去。
  周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没想起来这个怀表,还是下意识遗忘。好比他脚踝上那根日日能看得见的红绳绿石,他也始终想不起来要摘下来。可能也是习惯了,就无视了。他将锦囊严严实实放进盒子里,再锁上。
  雍晋是过完年的第二日走的,同他一起走的还有许多保家卫国的年轻人。整座城市好似空了一半,起初几日很是萧条,再过些日子,也就渐渐好起来了。和城市一起好起来的,还有周阎的气色。周君接触生意的这些日子,才知道生意有多难做,手里的米粮行业倒还好,布料和成衣则被洋企压制得无力招架,年年亏损。
  周君夜夜晚睡,花了好几日将账面理了出来,赤字触目惊心。如果原本还有大烟生意用作填补,倒也还能勉强把这生意做了下去,如今他暗地将其退出了,就没了能填这窟窿的收入。长痛不如短痛,左右保不住,不如一刀切。把该卖的卖了,收来的钱转而投资别的生意。
  他将自己的想法详细地规划了一下,再给以前的老同学写了几封信。他知道有些洋企会将股份分出来卖出,他有认识的人有渠道。然而他的想法刚给大哥讨论了一下,就遭到毫不留情的反对。大哥气得要命,觉得周君要出卖老祖宗的东西,去给洋鬼子添砖。
  周君也有料过大哥会反对,因此给他分析了这几年那几间厂亏空得有多严重。大哥摆手:我们有钱去运作,整体还是能盈利的。你现在突然说要卖掉,那周家这百年招牌,就要砸在你我手里了。”
  周君不懂大哥的执着,周阎也不想和自己这个弟弟争那么多。知道周君有卖掉产业的打算后,周阎已经打算过几日就出面接手。不曾想,这时李嫂急匆匆从外面跑来,她眼含着泪,腔调全是乱的:“大……大少爷,不好了,刚刚……刚刚少奶奶和我一起出门,被警官强行带走了。”
  周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许是因为太急,反而踉跄一下,扶住桌子才没狼狈摔倒。周君赶紧让李嫂把情况说一说,李嫂抹着眼泪说自己也不知道,大少奶奶本来是去替大少爷抓药,结果刚拿着药回来,就被带走了。走之前少奶奶还和她说,万一她有什么事,去找容老爷。
  容老爷是嫂子的父亲,多少也有点关系。可如果不是大事,警局那边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来拿人,还是容家和周家这样有头有面的人家。周君稳住大哥,大哥如今的身体受不得奔波,他要去警局打探情况。不曾想大哥突然叫道:“等等,我、我们先联系督军,有督军出面,兰芝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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