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的付钱走人,到张鹏了,他坐下来,把脚架在上面,看样子是老顾客。
老大爷把两片防油纸放进张鹏的鞋里面,先抹一层鞋蜡,而后用刷子细细的刷均匀,再用布一寸寸的擦,他擦的很认真,手上动作也很麻利。
张鹏没刷手机,也没看什么东西,就盯着老大爷擦自己的皮鞋,唇角抿在一起,下颚绷着,神情极为严苛,甚至可以说是刻薄,仿佛只要有一点不满意,就会把鞋拖下来扔到老大爷脸上。
顾长安叫住了走在前面的陆城。
陆城单手插兜,侧头询问:“怎么?”
顾长安示意他看那个摊子:“你在外面擦过鞋吗?“
陆城摇头。
顾长安说:“我也没有,走,我们去看看是怎么个擦法。”
陆城并不想看。
顾长安知道男人是这个反应,意料之中的事,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嘴边的烟点了点:“那你找地儿玩吧,我自己去。”
陆城笑了起来:“忽然有兴趣了。”
顾长安:“……”
支开的计划失败,顾长安带着陆城一道过去,打算随机应变。
顾长安走近,老大爷浑浊的双眼眯了眯,布满皱纹的脸上挂起和蔼的笑:“你是河边那年轻人吶。”
“对,是我。”顾长安满脸笑意的承认,“大爷,你怎么在这儿支了个摊子啊?”
“赚点家用。”老大爷沧桑的脸上挂着憨厚的表情,还有点儿小得意,“我手艺好,价格便宜,所以他们都上我这儿来。”
顾长安蹲下来看他擦鞋:“一个月能挣一千吗?”
“一千?”老大爷跟听到大笑话似的,摇摇头说,“三五百就算是好的了。”
顾长安抬头:“这么少?”
老大爷甩着布条在张鹏的皮鞋边缘擦擦:“现在啊,很多人都是自己买个鞋油在家里擦几下,差不多就行了,三块钱擦个鞋都觉得贵,只有个别人愿意花那个钱。”
他笑呵呵的说:“要是人人都像小张这样,每天都来我这儿擦鞋,我还真能赚一赚。”
张鹏没给回应。
老大爷也不见怪,似是习惯了。
顾长安闻着刺鼻的鞋油味儿:“大爷,我在网上看到有报道说这里出了命案,挺多人关注,出事的就是我在河边遇到的那个人。”
老大爷唉声叹气:“是啊,就是张龙,他死了,死的可惨了。”
顾长安留意张鹏的表情变化,继续问道:“我看死法很残忍,凶手抓到了没?”
“难咯。”老大爷拿粗糙的手掌拍拍裤腿上的灰,嘴里又是一声叹息,“都说不是人干的,谁知道呢,反正啊,老天爷心里有数,一笔笔的都记着呢。”
他手指指坐在椅子上的人,满脸推着褶子:“对了,小张就是张龙他堂哥。”
张鹏这回有了反应,目光冷冷的看了眼老大爷,像是在怪他多事。
顾长安适时的露出恍然的表情:“难怪……我刚才还好奇怎么长得有点像。”
张鹏突然把脚收回来,将五块钱丢到老大爷旁边的小木箱上面,头也不回的离开。
老大爷把钱收好,摆摆手说:“他就是那古怪脾性,别往心里去。”
顾长安不在意的笑:“看起来是个很讲究的人。”
“讲究的过了头,得了那个什么洁癖症。”老大爷砸了砸干裂的嘴皮子,“就因为那个症,三十多了还是一个人,没人愿意跟他。”
顾长安递过去一根烟,凑近给老大爷把烟点燃:“怎么会没人跟呢,条件不错啊。”
老大爷嘬了两口烟,神态放松的说:“小伙子你是不知道,小张那个症状太严重了,身上带消毒的东西,喷的那种,平时不要亲戚们上门,也没什么朋友,除了上班就是在家,走路的时候谁不小心碰了一下都不行,哪有人受得了……哎,不说了不说了,各有各的命。”
他浑浊的视线往青年后面瞥去,慈祥的笑着说:“这是你朋友吗?长得可真俊,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顾长安一脸趣味的笑问:“大爷,您觉得是他俊,还是我俊?”
老大爷看看顾长安,看看陆城,又去看顾长安:“他俊,你漂亮。”
后面响起陆城的声音:“大爷眼光好。”
顾长安的脸抽了抽。
陆城没问顾长安跟老大爷的相识过程,顾长安自然不会主动说。
顾长安翻出张龙的新闻:“你看没看到这个人的鬼魂?”
陆城说:“看到了我也认不出来。”
有求于人,顾长安耐着性子问:“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哪只鬼穿着不合脚的鞋?”
陆城看着他,不语。
顾长安对男人挑挑眉毛,看我干嘛,有,还是没有?
陆城转移视线,做出思考的样子:“没穿鞋的我倒是看到了一个。”
顾长安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在哪儿?”
“我想想。”陆城抬起垂放在外面的那只手,拇指跟食指捏在鼻梁两侧,“就在之前我们去过的那条巷子里。”
顾长安的额角有青筋鼓动:“当时你怎么不告诉我?”
陆城一脸无辜:“你只问我院子里有没有,又没问我巷子里是什么情况。”
顾长安被阴了,操!
默了会儿,顾长安若无其事的问:“是男是女?”
陆城说:“看不出来。”
顾长安质疑的扫向男人:“男女都看不出来?”
“我只是随便的瞥了一下而已。”陆城说,“有人装鬼,就会有鬼装人,在我眼前晃动的影子太多了,看着头疼。”
顾长安的身形猛地滞住,不会是张龙杀了人,鬼附身在人身上把他给杀了吧?
毕竟鬼不可能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有一些限制,不然秩序早乱了。
那他的谎言是怎么回事?
杀人跟丢鞋这两者之间还能有什么联系……
顾长安阴郁的吐出一口气,妈的,早前有个谎言很坑,他废了一番心思才搞定,感觉这次的可能要刷新记录。
太阳西斜,气温跟着下降。
顾长安跟陆城绕着大街小巷转了一圈,脸盲症晚期的陆城表示自己看人看鬼基本一个样。
那意思是无能为力,奖励啊旗子啊什么的想一想就算了。
顾长安头顶着乌云跟陆城去了步行街。
平时街上的游客就很多,拖家带口的过来游玩,今儿是周末,上班族学生族都加入了进来,喧嚣无比。
顾长安带陆城去了一个小商品市场。
陆城进去就出来了,受不了的拧着墨眉道:“那里面廉价的味道熏的我太阳穴发涨。”
这台词中二的一逼,一般人真说不出口,顾长安佩服。
之后两人去了专卖店。
陆城随便买了个黑色皮夹,问顾长安要不要。
顾长安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扯起一边的唇角说:“我用不了这么烧钱的玩意儿,出门在外怕丢,放家里怕沾灰,穷惯了。”
店员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先生真幽默。”
“实话。”顾长安露出一抹清晰的笑,清俊的五官一下子变得柔软温暖。
店员害羞的红了脸。
陆城没多待,直接给顾长安选了个皮夹,跟他一个款式,白的。
顾长安说:“不耐脏。”
陆城一副体贴绅士的模样:“那黑的给你。”
顾长安的余光从男人面庞上掠过,他啧了啧,要是个女的,搞不好刚才就出现传说中的怦然心动。
店员的视线在两位大帅哥身上来回穿梭,她包好皮夹将袋子递过去:“这位先生真是好眼光,两个颜色都是经典款。”
话多嘴甜的店员又说:“一黑一白,很搭。”
顾长安站在陆城身旁,肤色显得越发的苍白,带着一股子病态的美。
身后的目光炙热,顾长安回头,红着脸的店员对他挥挥手,说欢迎下次再来,但眼里的意思是“二位看起来很般配”“看好你们”“要早生贵子哦”。
“……”
顾长安走出专卖店的时候,随意扫动的目光在人群里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是柳翠芳跟钱飞。
敢情柳翠芳不在家,是跟钱飞出来逛街了。
两人昨晚应该过了个很愉悦的夜晚,有说有笑的,张龙的死带给他们的影响经过一天时间缩小到零。
顾长安眯起了眼睛,若有所起起来。
陆城问站在原地不走的青年:“你在看什么?”
“看戏。”顾长安意味深长的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
陆城当没听见的走人。
立春打来电话的时候,顾长安正在一个摊子前,准备买豆腐花,他跟老板说要一碗,不放糖不放辣。
老板一脸懵逼的看了他一眼。
顾长安拿着手机走到一边问立春:“干嘛?”
立春在电话里说她出来了,人在外面,问顾长安在哪,约他吃饭。
顾长安说:“没什么好吃的。”
“吃自助餐啊。”立春在那头循循善诱,“我在网上看到一家新开的店,评论都说特别好吃,有很多海鲜,你最爱的大虾肯定有。”
顾长安立马就心动了,他撇撇新鲜出炉的豆腐花,只是那么点吃了等于没吃,于是他把方位一报:“我就在这边,你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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