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 (还风)

　　“怎么就不记得了？你读高中的时候，你和文轩，还有你姐姐……”林母拿筷子的手顿住，垂着眼帘没再说下去。
　　“我去学校了。”林父放下还装着一半炒面的碗。
　　气氛一下掉到了最底层，笼罩着让人压抑的沉闷，林莫十分熟悉这种感觉，在那一天后，它常常伴随着这一家三口。
　　林母此刻已经把吃完的碗筷拿到厨房，林莫看到母亲站在洗碗池边一动不动的背影，很想走过去抱抱她安慰她，却始终无力跨出那一步。
　　因为他知道，此时的自己，也跟他们一样，被意外带来的伤害困住，因为无法接受，所以走不出悲伤。
　　林冉是比他大五岁的亲姐，两人一起长大。林莫从小叛逆特立独行，姐姐却恰恰相反，乖巧懂事，品学兼修，是亲戚邻居常常夸赞的对象。
　　也是一个喜欢把最好的留给弟弟，无论何事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支持弟弟的姐姐。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
　　回到房间，看到窗外倾斜而来的阳光，铺在对面的钢琴上，林莫走过去，清脆的音乐从指间缓缓流动出，这是他从练习过无数次的曲子——《La Plus Que Lente》。
　　也是林冉最喜欢的一首，林莫还记得她拿着书倚在窗边侧头，微微笑着说，“我喜欢这首，让人舒服，莫莫，弹的不错。”
　　一曲毕，林莫转头，呆呆望着窗边，那里除了被风微微带动的窗帘和一地璀璨的阳光，什么都没有。


第2章 第 2 章
　　林莫是被杨皓的电话吵醒的，约他晚上见，还兴奋的表示要给他接风洗尘，庆祝下自己兄弟终于还是回到故土落地生根，林莫随便应了几句就挂了。
　　晚上在家匆匆吃了点东西就出门，林母知道他们年轻人聚起来又没个度，叮咛嘱咐一定要早点回家，林莫无言，真不知道爸妈要把自己当小孩到什么时候。
　　来到约定地点才知道是一家high吧，一进门就被隔绝到另一个世界。
　　光怪陆离的灯光搭配震耳欲聋的音乐，有着可以掩盖一切的欲望和烦恼的力量，走过熙熙攘攘的寻乐人群，林莫曾经也是也是其中一个，在高考失利离开这里和被思念疯狂侵蚀的时候，他也这样放纵过。
　　杨皓早早就到了，还有几个高中同学，林莫走过去跟他们一一打招呼，接过杨皓递过来的烟，问道：“怎么今天选这里？”
　　一般他们出来聚会都是去清吧，相较而言，林莫也更喜欢清吧一点。
　　“你好不容易答应回来，当然要来点不一样的，我还叫了郭冰若那小子，都是好久不见的兄弟，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说罢就凑上来一个个的倒酒，酒吧的音乐似乎就在耳边敲打，聊天吹牛不方便，一群人便都把问候关怀付诸成举杯畅饮，还有几个早跑到舞池疯狂摇摆了。
　　邻桌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身材火辣的女人走过来，大方跟他们打招呼，受到了杨皓一众的欢呼，美女看向林莫，附身凑过去在他耳边说几句。
　　林莫摇摇头。
　　“脸颊总行了吧？”美女眨眨眼，觉得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林莫没说什么，抽着烟一脸漠然，美女一眼明了，笑笑掩饰尴尬，便回到自己那桌去了。她一走杨皓马上大声问林莫，“她刚刚跟你说什么？”
　　“她玩游戏玩输了。”
　　结合美女走前那句话，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哦~~原来是大冒险找人kiss啊！你小子刚回来就艳福不浅嘛！”
　　“不过你怎么拒绝了？那妹子有前有后的，长得也不错啊~”另外一个同学笑嘻嘻道，“要是我，我就别从了。”
　　“得了吧，人家林莫好歹也是校草级的，美女找他不是很正常么，就你？啊哈哈哈……”
　　“喂你怎么说话，我除了当不了钢琴王子，还有什么不行的。”
　　“你行你行，你喝酒最行！来，喝！”
　　笑笑闹闹一帮人继续玩他们的，刚刚的插曲早抛到脑后，林莫在接到第三个林母的电话时不得不出去接通，在酒吧外面找了一个稍微安静的地方，没讲几句就被人从身后踢了一脚。
　　林莫在来人身后不远处看到那个红色的身影，此时对方正双手抱胸看着他，瞬间就明白了，刚刚在酒吧的事让她记恨着，现在是来乘机报复了。
　　挂断电话，林莫迅速回了一拳给刚刚偷袭自己的男人，两个人一对一就这样旁若无人打起来，林莫虽然看起来是偏瘦类型，打起架却气势汹汹，差不多五五开，也没让那个男人占什么便宜，后来不知道旁边的人说了什么，那个妹子叫住男人跟他离开。
　　脸上挂了彩，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回酒吧的，否则杨皓他们知道定要找那人闹事不肯罢休，林莫不想扫兴，反正对方也好不到哪去，正想着找个借口跟杨皓他们说自己有事先离开，手机率先响起。
　　林莫看着屏幕上那个名字微微皱眉，“什么事？”
　　“你在哪里。”
　　不用说肯定是刚刚突然挂林母电话，她担心才会去找高文轩的，林莫想了想，也没隐瞒，说了地点名。
　　“在那等着，我马上到。”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完便挂断。
　　林莫随便编了个理由给杨皓，表示十万火急要赶回去，挂电话后走到酒吧一条街的路口对面，一根根抽着烟等高文轩。
　　他一点都不愿意跟这个人再扯上关系，无奈自从姐姐走后，家里人似乎就把这个十分倚重的女婿，简直当成了自己半个监护人。
　　遇到什么事总喜欢找他来商量，偏偏高文轩从来不觉麻烦，甚至非常乐于为林家周旋，做出一副“完美女婿”的模样。
　　想到这林莫不由“啧”了一声，不小心扯动嘴角的伤口，“操！”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林莫瞥了眼车牌，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数字。
　　男子下车，颀长的身影无论在何处都十分显眼，还是今早看到的白色衬衣，不同的是端正严实的领口微微敞开，两边袖子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
　　整个人看起来充满随意休闲的成熟男性魅力，高文轩向他走来，面无颜色，眼眸深沉如海，在昏黄灯光下，又似点碎星石。
　　林莫不动声色掐掉手中香烟。
　　“我说让你放松，可不是让你放松成这个样子。” 高文轩盯着他的脸，问道，“谁打的？”
　　“不用你管。”
　　对方反笑提醒他：“你是我弟。”
　　林莫抬头，一字一顿道：“你搞清楚，你不过是我的……”后面两个字在胸腔堵了几秒，他加重语气，“姐夫！”
　　高文轩挑眉，“那就是半个弟弟了。”
　　林莫瞪他一眼没回答，准备直接走人，“等等。”高文轩拉住他，走到旁边一家小店，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冰淇淋。
　　“没有冰袋，你先用这个敷。”林莫微怔，刚刚被激起的怒火无形熄灭。
　　上车后林莫才好意思拿起冰淇淋贴脸，看了一眼，是自己喜欢的香草口味。
　　高文轩道：“敷完了还可以吃掉，很实用。”
　　“无聊。”
　　一边这样说着的林莫，才没一会就拿起勺子吃起来了，手机铃声响起，高文轩单手拿起电话，另一只手控制方向盘。
　　“妈。”
　　林莫默默听对方讲电话。
　　“嗯，接到了，莫莫刚跟他老同学在一起，好，我知道，您放心。”高文轩安抚着林母，“妈，很晚了，你跟爸先睡吧，莫莫今天住我那。”
　　“你——”林莫听到这忍不住出声，高文轩已经将电话挂断。“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住你那？”
　　高文轩闻言转头，“要化了。”说罢拉过林莫拿着勺子的手，往嘴里一送，冰淇淋全部融化在唇齿间，清凉香甜。
　　接着悠悠道，“你这个样子，能确保回去没事？”
　　林莫不做声，无意识地用勺子戳剩下的半碗冰淇淋，等到全部融化才想起来吃，刚送一勺到嘴里，便想起刚刚对方的动作，心跳倏地漏掉一拍，他暗自恼火，也不知道是气高文轩还是气自己。
　　等细细品味口中味道时，竟觉得酸涩无比。


第3章 第 3 章
　　高文轩的住处是三室两厅，这是林冉特意选的，其中一间房便是给弟弟备用，还买了一架钢琴摆放在客厅，当然，其中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高文轩也会弹钢琴。
　　一进门林莫就换鞋跑到自己那件客房，高文轩进门时正看到他躺在床上发呆，丢了一套睡衣给他。
　　“你为什么不敲门？”林莫冷声道。
　　“因为这是我家。”高文轩倚在门边，淡然道。
　　“现在这是我的房间。”
　　男子伸出手轻轻叩了两下敞开的门。
　　“你——”林莫无语，他发现每次只要父母和其他熟人不在，眼前这个人就会露出这样一面，和大家印象中那个正直阳光谦谦君子形象大相庭径。
　　最让他郁闷的是，明明他早已看清高文轩的真实面目，却总还是会被对方的言行轻易激怒。
　　“这是你的睡衣？”林莫拿着明显比自己大一号的短袖衫皱眉。
　　“你两年前的睡衣我想应该穿不下了，我不介意你穿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