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 (还风)

　　林父林母是后来才到的，他们得知儿子在酒吧伤人后第一时间就是打电话给女婿，高文轩距离最近，人脉又广，当然是首选通知对象。
　　事实证明他们的做法是对的，高文轩不但抽身早早赶到派出所，还动用了关系，让本应该拘留的林莫提前获得取保候审的资格，流程顺利办完后，林莫和高文轩才在派出所大厅看到匆匆前来的林父林母。
　　两人穿着宽大随意的衣服，林母披散着头发显得有些凌乱，连一向注重体面的林父脚上都套着拖鞋，不难看出慌张匆忙的程度，在他们听到林莫出事人在派出所后。
　　“文轩啊，这次又麻烦你了。”林父略感歉意地向这个三翻四次施助的女婿致谢。
　　“爸，都是这一家人，您这么说就太跟我见外了。”
　　林父疲惫地点点头，定下心绪转头看自己儿子，在确认林莫毫发无损后脸色才转至阴霾，疾言厉色道：“你说你成天在外面都惹的什么事？让你不去酒吧那种地方上班偏要去，这下好了？闹出事了吧？小时候你跟别人小打小闹就算了，现在你长大了，知不知道这次可是人命关天的——”
　　言至激动处，扬起一只手就要往林莫身上拍过去。旁边的林母赶紧拉住林父好言相劝，高文轩则不动声色地将林莫护在身后。
　　“爸，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况且这次是对方先挑事，莫莫只是自卫，虽然不小心失手，但当时场面一片混乱，也不能全怪他。那个受伤的人现在在中心医院，刚刚同事告诉我不会有生命危险，您和妈暂时先放心吧。”
　　中心医院是本市区有名的一家综合型医院，其中有高文轩所在的精神科，以他的人脉关系和家庭背景，在自己就职的医院打听一个急诊病人不是什么难事，听到女婿这样说，林父心知并不是单纯的个人安慰，才稍显平和。
　　他看了一眼从始至终沉默的林莫，叹口气无奈道：“这孩子，小时候被你妈宠着，长大了被他姐姐护着，现在连你都处处帮他，哎……就是没让他吃过什么苦头，才会犯这么大的错。”
　　“这次事发突然，我相信莫莫，他肯定也想这种事发生的。”
　　林莫不禁看向缓解父亲怒气的高文轩，对方也回以一个眼神，便继续对林父林母道：“爸、妈，手续我刚刚已经办好了，现在这么晚，你们跟莫莫快回去休息吧，我送你们出去。”
　　林母疑惑道：“啊？文轩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跟我们一道回去吧，我给你做点夜宵吃。”
　　高文轩边走边解释，“警局这边还有些朋友，需要留下来打点一下，你们在家等我的消息就行，不要太担心。”
　　“这次多亏有你，不然我跟你爸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这也是应该的。”
　　高文轩将他们送到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帮忙打开车门让刚刚平复下来的林父林母上车。林莫站在副驾驶座车门的后面看着高文轩，一双清冽的眼睛装满了犹豫。
　　高文轩只是微微一笑。仿佛明白他想说什么般，抢先一步柔声提醒道：“快上车吧。”
　　林莫点点头上车，然后在后视镜里看着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远，身后是父亲肯定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文轩这孩子，真的没话说。”
　　“是啊，有他在总觉得安心了许多……”
　　安心了许多……林莫何尝不是，虽然他总是会因为自我逃避而对高文轩冷言冷语，甚至挑起冲突，刻意忽视对方可以说是面面俱到的行为，但在这种紧要关头的时候，他往往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这个人。
　　只要这个人淡淡开口说一句“没事的”，投来一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温柔眼神，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压在双肩的沉重紧张卸掉，使他心底也有个声音发出共鸣，还好有高文轩……
　　当然，林莫的这种感觉，和父母对高文轩抱有的那种信任感，是有所不同的。
　　回到家洗漱后，林父似乎真的被女婿的一番话安抚住，没有继续教育林莫，被林母拉着回房休息。林莫路过他们卧室的时候，正好听到林父大声讲电话的声音。
　　关灯躺在床上无心睡眠，黑暗中手机屏幕亮起，林莫迅速按下通话键。
　　“还没睡着？”
　　“嗯，睡不着。”对方的声音压得很低，怕吵醒他似的，让林莫也不自觉轻声回答。
　　“我就知道，所以才给你打电话。”林莫紧紧抓着手机，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急诊结束了，没有伤到要害，需要住院一段时间，只要对方不起诉，一切都好办。”
　　“今天是因为——”林莫想起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没对高文轩讲述事情经过，一时之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况且，真实的造成他冲动的原因，究竟是酒精作祟还是其他因素，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被人理解。
　　对方在那头静静等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你肯定有自己的原因，说不说都不重要，总之，你不会有事的。”他顿了顿，“我也不会让你有任何案底。”
　　黑暗也并不全是未知和恐惧，渐渐适应了的林莫看着眼前不远处的钢琴轮廓，像是心底也响起一阵轻柔乐曲般，他将脸贴着手机，用正常的音量说道：“谢谢你。”
　　高文轩一改郑重的语气：“这个时候我的确不应该笑，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真诚跟我说这几个字，等事情完全结束的时候，你再道谢也不迟。”
　　“好。”
　　“那不如请我吃饭表示感谢？”
　　林莫楞了一下，回答：“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你休息吧，我该挂了。”
　　“嗯……晚安。”
　　“晚安。”


第20章 第 20 章
　　第二天林莫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看是手机，除了知道时间以外，还想得知高文轩那边有没有其他消息，没有未接电话，未读消息有几条，都是杨皓早上发的。
　　“刚听我一哥们说昨晚你们那条街出事了，还叫了救护车来，你知道是什么事么，快跟我说说。”
　　“人死哪去了？不会还没起来吧？哦对，这个点你应该还在睡觉。”
　　“不会是你在的那家酒吧出事了吧？？”
　　没想到昨晚的事情传得那么快，如此迅速就到了杨皓这个爱泡吧的人耳朵里，不知道他得知出事的就是自己好友会是什么反应？眼看对方从好事八卦到猜测担忧，林莫没有回电过去，选择回了一条简短的消息，巧妙的避过此事。
　　他想等事情真正过去了再跟杨皓说，省得朋友跟自己一起担心。
　　中午吃饭，在饭桌上不可避免重提昨晚的风波，在父母看来这不仅仅是对他人，甚至对自身造成的恶劣影响也是极其严重的，林父拿出身为副校长的威严训诫着儿子，林莫自知理亏，默不吭声边吃边听，连一向护犊子的林母，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和操劳，也帮着林父教育儿子。
　　“这几天你就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反省，哪也不许去，知道吗？”林父板着脸放下筷子，沉声下禁令。
　　林莫知道自己父亲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也不打算争辩反抗，毕竟这种惩罚不算过分，他便顺势回答道：“知道了。”
　　“还有，你那个酒吧的工作，也不许再去了，从现在开始，你要么想想怎么找个正经的工作，要么就去报名准备考公务员。”林父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求，显得非常合理自然。
　　林莫一点继续坚持的力气都没有，何况刚刚他还收到了蔡聪发的信息，大意就是老板问他们事情怎么解决，关心了事态的发展 ，顺便让他们什么时候一起去领一下薪水，话已经很明白了，不止他和林子，其他几个乐队成员都一起被开了。
　　没错，林莫失业了。
　　所以他确实不用去目的地上班了，也不得不开始考虑父母给的工作规划的可行性，以及思考他未来的方向究竟在哪，不过在这之前，这些都还言之尚早，对于林父这番类似警钟的劝告，他并未作答。
　　下午在家里无事可做，林莫待在自己房间用电脑游戏打发时间，现在是上班时间段，就算打电话高文轩他也未必有时间接电话，林莫还是想等晚点再问问看。
　　从今天父母还算平稳的表现推测，昨天的事情应该已经周转找到相应的关系人，并且处理得还算顺畅，想到爸妈吃完饭就匆匆出门为自己造成的烂摊子收拾，就不禁生出几分愧疚。
　　高文轩应该也是在一层层疏通从中斡旋，可以说，这其中最累、出力最多的人就是他.
　　也难怪中午林母一直在饭桌上念叨着“这次要不是你姐夫，可就真没那么好解决了，文轩又是找警局的朋友，又是联系医院的人，还动用了他爸爸的关系，才改成‘轻伤’，唉，你要是被拘留在里面，还不得担心死我跟你爸啊！”
　　言语之中透露出“这都是你姐姐有眼光找了一个好人家，我们全家才跟着一起沾光受惠”的感慨，还让林莫以后一定要尊敬姐夫，把他当哥哥对待。
　　“我凭什么要把他当哥？”每每说到这个的时候，林莫都会出言反驳。
　　“怎么不行了？姐夫姐夫，你姐姐的丈夫不就是你半个哥吗？而且人家可从来都是把你当弟弟一样照顾的，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知道感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