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晚餐 (神灯里的灯神)

　　昨晚的顾苗表现出了许临锋从未见过的执拗，他执意要在沙发上过夜，就算他不愿意说许临锋也知道他是想等许一帆回来好第一时间看到他，看着仿佛做错了事的顾苗，拗不过他的许临锋所能做的也只是帮他拿了床被子下来，蜷曲着双腿乖乖地躺在沙发上的顾苗，一直在翻看着手机，他的手机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号码，他把许一帆的名字找出来快要上百次，还是没有勇气拨出去，只能在纠结中浅浅睡去，仿佛也做了什么不甚愉快的梦。
　　而这对于许临锋来讲也必然是难眠的一夜，放心不下顾苗，他在猜测顾苗睡着后轻轻下了楼。顾苗睡觉的样子许临锋并不陌生，一般都是一个姿势可以保持整个晚上，而现在顾苗却和从前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他大概做了不好的梦，被子被蹬开了一处。许临锋刚帮他盖好，转身就又被他掀开了，怕他着凉，许临锋选择坐在一旁，就这么照看着他。
　　明明是曾经那么熟悉的人，现在却好像和自己相隔了山海，原本以为自己是全然不在意的，毕竟当时决定了结束的人是自己，那个时候，根本不是不喜欢顾苗，而是意识到自己已经越陷越深，几乎已经到了离不开顾苗的地步。从没想过和一个男人能有什么结局，未知的恐慌和未来可能面对的种种险恶让尚存理智的许临锋选择了离开，他以为这样对两人都好。
　　可是看到顾苗逃避的眼神和冷漠的表情，要维持表面的镇定简直要让许临锋付出全力。
　　就算不愿意承认，就算反复强调两个人已经成了过去式，心爱的人变成了自己弟弟的恋人，这种现实还是深深地刺痛了许临锋。他的眼里看到的都是他对他的宠溺，看到的都是两人的甜蜜和一帆坠入爱河的无所畏惧，这些景象让他接近窒息，但他又执拗地想留在这里。
　　呆在这里自我折磨了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能这么无所忌惮地盯着顾苗。
　　他看上去还是比原来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清瘦了些，只是气色变得好了许多，眉头微微皱着，看得许临锋的心也好像揪了起来。光洁的额头，许临锋记不清自己在上面压过多少个轻盈的吻，浅浅的梨涡，曾经每次看到他对自己笑那种心都要被甜化的恩赐，再也没有了。
　　就这么看着看着也没有什么睡意，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生出当初为什么要分开的后悔。
　　几个小时的守候，他不厌其烦地帮他盖着被子，直到天色泛白顾苗醒来，没有在意许临锋为什么会坐在自己的旁边，他把被子推开轻轻坐了起来，急着询问许临锋那人有没有回来。
　　——可能他有急事要处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你要不要多睡一会。
　　顾苗的神情明显沮丧了下来，他摇了摇头，打算起身去做早餐。
　　——如果他待会回来的话，很可能没吃过早餐吧，我……我提前准备点比较好。
　　——比起这个，我带你去医院吧，昨天的药似乎作用不是很大，你还要上班不能耽误。
　　顾苗这才意识到自己早上可能去不了学校了，他的课在下午，如果能赶在上午之前处理好自己的伤是最好的。去翻看自己的手机，发现已经因为耗电过多关了机。顾苗忍者疼去了洗漱间，还是把许一帆的早餐准备好，才愿意跟着许临锋去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到骨头。
　　就算在进检查室之前，顾苗都在跟许临锋反复确认着许一帆有没有打电话过来。
　　而当走出检查室之后，顾苗第一句话还是在问许一帆，许临锋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微笑着说再等等可能就会打来了。看着顾苗难掩失落之色，等检查结果出来没有大碍，买好了药回到车上准备回去时，许临锋看着顾苗的侧脸，还是没忍住问了他想问的问题。
　　——小苗儿，你是因为怕被抛弃才这么紧张，还是因为你真的喜欢他。
　　这句熟悉的小苗儿让顾苗略带困惑地偏过头，像是在确认身边坐的人到底是谁。他没有回答许临锋的问题，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说着：“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过早餐。”
　　——我好像明白自己的心情了。
　　许临锋苦笑着这么说。
　　不知道是说给顾苗，还是说给自己。

　　☆、第三十四章（上）对峙

　　用座机电话打到学校去，才得知顾苗早上请假没有去学校，校方以保护老师隐私为由不会告知请假理由是什么。心急如焚的许一帆甚至去调取了社区监控，果真发现顾苗是坐上许临锋的车离开的。几乎都要断定是许临锋把人拐跑了，许一帆根本没有了上班的心思。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顾苗这么轻易就离开了自己，也不相信他能撇下自己老师的责任，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蒸发了。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许一帆去了顾苗的学校，平时意气风发的他，头一次显得失了分寸，去了顾苗的办公室，去了顾苗的教室，果然，没有他的踪影。
　　没有结果，又不愿离开。找了各种关系让朋友们去寻找这个人的下落，又执拗地认为顾苗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那么坐在学校花坛的台阶上不知尽头地等待，环绕着四周，想起了自己的初中时代，也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偷偷仰望着顾苗，窥探着他单调的生活。
　　等到中午的时候，顾苗来不及吃饭就要赶去学校。许临锋拗不过他，只能在医院门口买了一份盒饭，让顾苗在车上把午饭给解决了。看着顾苗犹豫不决的样子，又想起了平时顾苗似乎一直都被允许在许一帆的豪车里享用早餐，许临锋的声音变得非常温柔。
　　——没关系的，在我的车上也可以吃，就跟你在他车上一样，我不介意。
　　顾苗对他的话有点惊讶，胃部传来后知后觉的饥饿感，还是低下头打开了盒饭。赶到学校的时候，饭盒已经见了底。经过处理后的脚腕和膝盖差不多能正常行走了，拒绝了对方把自己送进去的好意，正招手告别呢，却看到学校正门对过去的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似乎也看见了自己，明显愣了一下，接着便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朝自己跑了过来。来不及询问那个肖想了一夜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就被揽入了熟悉而宽厚的怀抱。
　　而身后还没有开走的车上，许临锋默默看着这一切，感觉到了迟钝的疼痛。
　　——你去哪里了？我找了很多地方你都不在，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我……可是……突然走掉的人……不是你吗……
　　这是个令人后悔的问题，许临锋没有回答，他只是抬头冷冰冰望着许临锋开走的车，接着牢牢握紧了顾苗的手。大概因为是学校的缘故，顾苗显得有些紧张，但又不敢挣开许一帆怕他还在生气。看他就要把自己往校门口拉，顾苗摇摇头告诉他今天下午有课，他还不能回去。看起来，事情并不像许一帆脑补出来的那么糟糕，他的神情稍微柔和了下来，看起来顾苗并没有动离开他的念头。他还是执拗地拉着顾苗的手，想把他送到教学楼上去。
　　也可能是因为怕被人看到两人缠在一起的手，顾苗一直紧紧地贴着许一帆，对方走得不算快，但对于腿脚受了伤的顾苗来讲还是有些吃力。注意到身边人的不适，许一帆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等到停下来发现顾苗的脚腕和膝盖受伤的痕迹后，脸色更是阴沉到不行。
　　——我们才半天没见，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昨晚想下楼，没留神……没留神就摔下去了……早上检查没有什么大碍。
　　许一帆心里咯噔一下，顾苗想要下楼，会不会是想要找自己的缘故呢。
　　自己的情绪和突如其来的离开，对逆来顺受的顾苗来讲，到底是不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呢？自己孩子气的举动放在顾苗的眼里，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他真的会有所反应呢？
　　——我背你上去。
　　看到身着正装身姿挺拔的男人半蹲在了自己的身前，示意自己爬到他的背上去，顾苗又一瞬间的恍惚，这么多年他只被一个人背过，而现在另一个人也出现了。这里是学校，三十岁的自己被人背着实在太奇怪了，正想坚持自己上楼去，就听到许一帆压低了声音的一句。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抱你上去。
　　顾苗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他没有说话，趁着四下无人爬到了许一帆的背上。
　　昨晚的愉快像是不复存在一样，感受到顾苗趴在自己身体上的重量和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昨晚那种委屈的情绪似乎已经缓解了不少，这个人还在自己的身边，这份牵肠挂肚的执念并没有就此消失，至于许临锋，如果他真是自己的竞争对手，那唯一的选择只有全力以赴了。而作为当事人的顾苗到底是怎么想的，许临锋不愿意去想，也不敢去想。
　　只是倒霉的是，原本中午应该空荡荡的教学楼，居然迎面碰上了上次那个学生。
　　无论是被背着的顾苗还是祝明桥，两人视线对接的一瞬都感到了空气凝固般的尴尬，倒是许一帆明显不在意，嘴角扯出一门冷笑，就要熟门熟路地往办公室里去，顾苗都快把头埋到许一帆的肩膀上了，祝明桥才后知后觉地喊了一句老师好，几乎让顾苗原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