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斋 (醉也真)

　　阿骨于是走过去聊了几句，转身过来的时候，看见了叶离。他脸上闪过瞬间的惊讶，而后笑着说：“你也在？我常来这，都没见过你呢。”
　　“嗯，我很少出来吃。今天还是师姐叫我来的。”
　　“颜聪枝？”林莉眨了眨眼，“你名气太大了。我们宿舍新搬过来一个小姑娘，整天说你，问我们认识你，给她介绍一下。”
　　阿骨笑道：“认识我干嘛，你们系都是大牛，我就是一学校的混混。”
　　两人本是随口寒暄，这时旁边那个女孩子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跟她说他已经有主啦！”
　　“哦！这样，说错话了我哈哈。”林莉也半开玩笑地问，“做他女朋友是不是压力特大？”
　　“是啊，成天提心吊胆。”说着她抬头看阿骨。
　　阿骨勾了勾嘴角，一只手揽过她的肩膀，对叶离和林莉说：“你们吃，我们也去坐了。”
　　那两人走过去之后，叶离觉得阿骨抱那女生肩膀的动作很刺眼。他在想也许他和苏小虔已经分手了。苏小虔早就有了分手的念头，所以阿骨有了新的女朋友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情感上他过不去这个砍，接受不了阿骨在和别人谈恋爱这个事实。
　　他一边味同嚼蜡地吃饭，一面胡思乱想。一会儿犹豫要不要问问小虔，一会儿又在想阿骨到底是哪样的人，可以这么快就忘了小虔吗？
　　他正吃到一半的工夫，忽然察觉到有人拍他肩膀。他转过头，见阿骨站在旁边，小声说了句“出来下，有点事问你”。
　　叶离于是跟着他走到门口，出了饭馆，在旁边屋檐下两人站定。
　　“和永夜……最近有联系吗？”阿骨问。
　　“偶尔发消息，联系不太多。”叶离见他开门见山地提到小虔，于是问，“你们是……分手了？”
　　阿骨没说话，抬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里面那个女生，是女朋友？”叶离问完，见他又不说话，心理替他的室友生出一股怨气，“你下家找得真快。”
　　阿骨听闻，歪着头，一侧的嘴角向上翘，直勾勾地盯着他：“他甩了我，人走了才给我打电话说分手，让我去找个女朋友！呵，他耍我耍得真漂亮。”
　　说到这，阿骨的目光移到别处，人也转了半个身子，侧对着叶离，一只手扶着自己额头。头发被风吹乱了，衣服也兜了起来。
　　“他……可能真的压力太大了吧。”叶离想起苏小虔说的“就让他恨我”的话，想再解释什么，又觉得没什么意义。
　　阿骨自顾自地点头：“对，所以就那我当傻子，做决定也不需要和我商量，最后告知我就可以了。”
　　叶离听到这些，试想了一下童演如果也这样对他，然后他的心脏瞬间就感受到了疼。不是酸、不是胀，是疼。
　　两人站在那里，气氛有些闷。叶离顾不上安慰他，他自己心里也疼得不想说话。
　　阿骨盯着来来往往的车流，问道：“他最近……怎么样？”
　　“他在那边做毕设，说是负责编程，不需要去实验室，在宿舍编就可以……”
　　两周前他给苏小虔打了个电话，感觉他状态不是很好，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说他们三个人做一个项目，他负责软件开发部分，不是很难，也不用去实验室。当然他说的不难不能真信，苏小虔码代码的能力一向超强。然后叶离问他那每天都干什么，苏小虔没带语气地说“在宿舍打游戏”。那会儿他还以为是和阿骨在一起玩。
　　“哼。”阿骨轻笑了一声。
　　叶离又说：“他说，他经常在宿舍打游戏。”
　　“打游戏？”
　　“嗯。”
　　阿骨皱了皱眉，然后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嗤笑说：“学习娱乐两不误。就是不想和我玩了而已。”
　　叶离的心脏又开始疼了，他觉得是阿骨的侧脸太好看了，以至于他也不能忍受他最好的室友伤害他。
　　两人在风里站了一会儿，阿骨先转过身，说道：“回去吧，谢谢你，我心里有数了。”
　　叶离好像还没缓过劲，机械地朝门口走，又听阿骨喊他。
　　“叶离？”
　　“嗯？”叶离转回头，看见那个漂亮得有些孤单的少年对他说：“别学他。”
　　他恍恍惚惚地点头，然后又重重地说了句“好”。
　　叶离心不在焉地和林莉吃完饭。林莉直接回了宿舍。叶离到了系馆，上四楼。童演的办公室半开着门，里面传来了他和肖蒙的说话声。叶离站在门口，那两人看见他。童演没说话，肖蒙笑着朝他挥手：“来来，我刚可跟你童老师说定了。他同意毕设让你跟我做了哦。”
　　叶离看了看童演，见他也不看自己，低着头摆弄电脑上的文件，于是说：“那我听他的呗。”
　　“好好好，那我不打扰了，走了哈。”
　　肖蒙一走，叶离就搬了把椅子，坐在童演旁边，笑嘻嘻地说：“那个算法，你再帮我看看？”
　　“不是看过了么？”童演沉着脸说。
　　“我算不出来，你看看我哪错了。”
　　童演斜眼瞟了他一下，说：“明天再说，今天要把这个弄完。”
　　叶离见他满脸严肃地盯着电脑，也看了看电脑屏幕。上面的文件写着“机械臂项目成果分析”。他记得这个东西的截止日期是下下周，应该不算特别着急，于是探过脑袋，把头压在童演的左胳膊上，得意洋洋地说：“我今天选课……选了一门选修课，叫《传感器技术》。”
　　童演听到这，眉头一动。
　　叶离接着说：“他们都说特别难选，好多外系的甚至理科生都过来抢，我让朴亮和时靖宸也都去选了。想着万一选不上，二次选课的时候就让他们退课，我同时在电脑前守着，他们退了我就抢。三个人都选，总能中一个。”
　　叶离脑袋又往前伸了伸：“你说我这招管用不？”
　　童演忍着笑，松开握着鼠标的手，在他脸上使劲捏了一把，说：“选我的课干嘛？我不给你上课了。”
　　叶离握着他的手：“你说了不算，我选了课，你就得上。”
　　童演终于笑了出来，手变成掌型。叶离就在他手心里乱蹭，一会儿又有点失望地说：“可是你都不带我毕设了。”
　　“我想了想，我带你，以后评优秀，我推你，领导批不批呢？老师能按照水平打分吗？跟着肖蒙方便点。”
　　“哦，”叶离这才释然，“我以为你还生气呢。”
　　“就是生气了。”童演说。
　　叶离指了指电脑，讨好地问：“我帮你写？”
　　“嗯，”童演点点头，摆出一副满意的表情，“不过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童演说的事有一些挑战性，是要叶离跟他一同参加肖蒙的婚礼。
　　肖蒙是本地人，新娘也是。婚礼摆了三四十桌酒，十分热闹。去之前童演跟他说，分管教学的刘主任会来，要上台代表校方讲话。另外肖蒙请了张老师。张老师是和童演他们年纪相仿的青年教师，平时也会经常来讨论问题，相处比较融洽。学生里面肖蒙的两个研究生回来。叶离想了想只得答应了。
　　结果婚礼这天，叶离跟着童演进了大厅，迎面就看见以薛旭为首的八九个人坐在一桌上。
　　薛旭朝他喊：“叶离！”
　　他朝他挥了挥手，往前面看了一眼。在从舞台往下数的第二排的地方，也坐了一桌。其中有刘主任，张老师，另外还有男男女女七八个老师，不同部门和年龄，根本不像童演说的只有两个老师和几个学生。
　　“我去和薛旭他们坐一起吧？”叶离小声说。
　　童演想了想，拉起他的手：“坐前面去。”
　　叶离赶紧把手往回抽：“就坐后面吧。”
　　“听话，跟我坐一块儿。”童演使劲钳着他的手不放。叶离在这节骨眼也没精力和实力跟他争，被拖着坐在了摆着“新郎同事”桌签的那一桌上。


第77章
　　两个人在七八双眼睛的注视下走过去，童演只喊了声“刘主任”，其他人都是点头示意。叶离硬着头皮“刘主任”、“张老师”、“李老师”地一个个叫，到后面有的不认识。童演就给他介绍：“这是光电所的郭老师，这是仪器所的赵老师……”
　　桌上的人眼神有些复杂，是一种好奇与不可思议的混合物。童演压根儿就好像没看见似的。叶离总算是一圈老师喊完，他把身子侧过来，只盯着舞台看，主动地躲开那些奇怪的目光。
　　这时候司仪上台开始做开场白，会场灯光暗了一些。新郎随后上了台。今天的肖蒙和往常不太一样，平时叶离觉得他嘻嘻哈哈没个正型。可这会儿的肖蒙一脸严肃，眼睛穿过长长的T台，盯着大厅的正门。
　　现场完全暗下来，只剩下T台两边的射灯开着。音乐突然变得柔和深情。叶离看见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穿白纱的姑娘，和父亲拉着手，款款走来。那姑娘长得很机灵，一头红色的短发，在白纱的映衬下显得十分鲜艳张扬。
　　接下来其实是流程化的环节，父亲把女儿交到新郎手里，新郎单膝跪地，献上一束橙色手捧花。叶离正好坐在T台旁边的位置，在音乐声里，他听到肖蒙没拿话筒，对那个红发姑娘说了句“嫁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