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面对小玉。”杜毅倒是很干脆，又点上一支烟。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十三娘看着烟灰缸里戳满了烟屁股，都是杜毅刚刚抽的，她没见过杜毅抽烟抽得这么凶。
“我打算送他出国，过几年就好了。”
“现在？这可不合适。”十三娘看不下去了，从杜毅指尖抽出燃了一半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孩子刚受了这么大刺激，你也不讲清楚就把人扔到国外，你让他怎么想？这个槛他要过不去，以后情感上会有缺陷的。”
“我为什么会叫白玉‘小玉’，你知道吧。”没了烟雾的幕墙，杜毅脸上的疲惫和无奈显而易见。
“我知道。”十三娘让人换了一杯温水给杜毅，“你的选择，我都支持。”
“这是不正常的，分开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杜毅喝进嘴里的是温水，流进心里的却是冰水。分开一段时间，对他来说又谈何容易。
十三娘笑了，杜先生什么时候不是当机立断从不手软的，如今也被逼得相信这种说辞，“心里放不下，分开多久都是白费力气，除非你躲他一辈子再不见面。”
杜毅捏了捏鼻梁骨，手掌抹过额头，“那能怎么办？”
“要么你自己放下，要么把他拖下水。”十三娘用了不太好的说法，因为她觉得前者更好，不用让孩子遭罪。
杜毅点点头，他也觉得自己放下更合适，他的肩膀可以抗住所有痛苦，但杜麒玉不行。
“以后白玉不归我管了，你去安排吧。”既然要放下，那就一点念想都不能留。
☆、Chap. 12 冷战
Chap. 12 冷战
杜麒玉不再睡在杜毅的房间，他把自己的东西全搬回了自己房间，也不再在杜毅晚归的时候拉着他埋怨撒娇。禁闭结束后他按时上学，会在学校写完作业才回来。不再催杜毅回家吃饭，不再亲昵地给杜毅捏肩，也不再跟杜毅开玩笑。他好像长大了，不再是个爱粘父亲的小太子了。他学着杜麒武和父亲的相处模式，恭敬又安分守己。
他并没察觉到杜毅对他的心思，只是这件事没人给他解释，没人给他开导，他钻了牛角尖也没人告诉他不对。他生气，杜毅却不像以前一样来哄他，于是他更生气了，却硬是不说。父子俩像在冷战，就这么你不说我不提地僵着，杜麒玉虽然很少和杜毅闹别扭，但真要别扭起来，他就是能这么倔到底。
杜毅默认了小儿子的变化，其实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他决心要放下，杜麒玉的疏远也算是帮了他的忙。他知道自己欠杜麒玉一个解释，这事十三娘也提醒过他几次，这事要说不清楚，会在孩子心里留下阴影。但他一直没想好怎么说，一拖就是三个月。优柔寡断是他最讨厌的性格之一，他都厌烦了自己的踌躇不定，但还是说不出口，他害怕说错一句，都会伤害到杜麒玉。
这三个月，他每天都忍得很难受，他想触碰杜麒玉，想逗他，想倾其所有地宠着他。可是杜麒玉就像一个深涧，他的所有尝试都像丢进去的石子，没有回音探不到底。于是他把所有精力和心思都砸到了工作上，短短三个月，他大刀阔斧地拿下三块地皮，批了五个开发项目，毫不手软地扫除一切障碍，可怜了几个跟他竞争的开发商，被整得半死不活。
他还规规矩矩地去跟十三娘介绍的人相亲了。各色人都有，娇俏的千金小姐，能书会画的才女，驰骋商界的女强人，温柔贤惠的小女人，他都见过了。其中有一个叫苏秀真的确实挺合他的胃口，青年时期就留学美国，后来杀进华尔街跟男人们抢地盘，前几年突然过腻了纸醉金迷累成狗的生活，带着大笔积蓄和绿卡回国开了家画廊，也在艺术界混的风生水起。
苏秀真对感情并不是很执着的人，她觉得看得上眼的都可以谈谈看，不行了大不了分呗。她对杜毅挺满意的，但也不到趋之若鹜的地步。两个人都忙，苏秀真也不粘人，偶尔约会还有些别出心裁的小点子。
杜毅觉得如果跟这样的人过日子倒也可以，至少不麻烦。最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能名正言顺地跟他同床共枕的人，来断了某些念头。断给别人看，也是断给自己看。
他觉得可以结婚了，但还没求婚，还需要征求杜麒玉的意见。
已经是冬天了，天黑的早。往年这种时候，杜麒玉总是要催促杜毅早些回家的，可这三个月来杜麒玉一次都没催过他。杜毅也秉持眼不见心不乱的原则，该去的应酬一个不落，能在外面混着就不会回家。
但今天他很早就回来了，还把杜麒玉叫到书房，很是郑重的样子。
“麒玉，爸爸要结婚了，你同意吗？”杜毅没再叫过“小玉”二字，虽然这三个月他们说话的次数都不多。
杜麒玉原本毫无情绪的脸上突然透出惊讶，双眼睁得大大的，鼻翼翁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吐不出半个字。
这算什么？这个老混蛋自己干了混账事，没跟他解释过半句，冷落了他三个月，现在突然说要结婚！
“为什么？”杜麒玉的声音听起来很暴躁。
“之前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但是你妈妈走了十年了，人都有需求。你不喜欢我在外面找人解决需求，我可以找个正经的结婚对象。”
杜麒玉是想要一个解释，但他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个。就算冷战了几个月，也改不掉他动不动就炸毛的少爷脾气，“我没有不同意你去解决需求！我不同意的是你对着别人叫我的名字！”
杜毅知道这才是症结，但他不想提，现在杜麒玉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他只好说：“他的名字里也有玉字我才这么叫的，跟你无关。”
“你还说你不喜欢他？除了我，你对大哥都没叫过小名！”
“我不喜欢他。”杜毅发现数月间杜麒玉没改掉少爷脾气，他也没能改掉纵容他的心思。他想伸手触碰杜麒玉的脸颊，伸到一半又想到不能这样，硬生生把手停在半空，尴尬地落到书桌上。
“那要跟你结婚的人，你喜欢她？”杜麒玉完全是在质问，好像在威胁他不准说喜欢。
但杜毅不得不点头，“喜欢。”
杜麒玉一咬嘴唇，杜毅的承认带给他的不仅是愤怒，事实上他没什么好生气的，男未婚女未嫁没什么不可以的，可是他心口堵得慌，他在还没见过苏秀真的情况下，瞬间就讨厌她了。他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女人抢了他的宝物，心底的酸涩泛滥得到处都是。
“你爱喜欢谁喜欢谁去！反正你也不要我了！”杜麒玉赌气地扔下一句话就跑出了书房，把门摔得天响。
这醋吃得不要太明显，杜毅顿时心里也打翻了五味瓶，赶紧追了出去。
“又跑！”杜毅三两步上前抓住杜麒玉，右手制住他的双腕，左手在他脸上用力掐了一下，“宝宝，不要闹了。”
杜麒玉听到他又叫自己宝宝，心里刚找回点平衡，脸上就传来了火辣辣的疼。杜毅本来下手就没轻重的，杜麒玉白嫩的脸上顿时一阵红，看着就惨兮兮的。不是他想哭，可他对疼痛的耐受程度实在是很低，只感觉脸上钻心的疼，眼泪唰的就掉下来了。
杜毅看到他脸上的红印就后悔下手狠了，眼泪一下来让他彻底手足无措了。他捧着杜麒玉的脸，掌心揉着被掐红的那一处，紧张地看着杜麒玉，“对不起对不起，爸爸把你掐疼了，揉下就不痛了。”
“你还敢掐我！”杜麒玉一拳砸到杜毅肩头，伸手就要推开他。
“不准跑。”杜毅见他又要跑，大手一捞把人带回自己怀里，杜麒玉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硬是被杜毅拖了回去。杜毅皱着眉头，轻轻地揉他的脸，“还疼？”
“……”杜麒玉瞪了他一眼。
“爸爸下手重了，对不起啊。”杜毅习惯性地想亲他的脸，又及时止住了这个念头，最后把自己的额头跟他的额头碰了碰。
“你拿什么跟我道歉？”杜麒玉撅起嘴，胡乱抹掉脸上的两滴眼泪。
“你要什么，爸爸都给。”杜毅看到他已经会跟自己谈条件了，可见也不是那么生气嘛。
“你…你不准结婚！”
杜毅挑了挑眉，一手压着杜麒玉的腰肢，一手捧着他的脸，“不准我去外面找人，又不准结婚，宝宝不怕把爸爸憋坏了？”
杜麒玉知道他在讲一些儿童不宜的东西，耳根一下就染上了一层绯红。他低下头不去看杜毅的眼睛，“没说你不准去外面…可是你也不能叫别人‘小玉’呀……”
“在外面跟结婚不是一样吗？还能有人照顾你们。”
“可是…结了婚你就不喜欢我了。”要一个青春期的男孩承认自己特别在意父亲的喜爱可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杜麒玉耳根的红蔓延到了脸上。
“胡说，爸爸最爱的永远都是你。”杜毅说这话有他的私心，父母当然是最爱孩子，可这句话对他来说有更多的意味。
“可是你会对阿姨好，就不会再对我好了。”杜麒玉觉得杜毅是打定心思要结婚了，话语间都带上了叹息。
原来他一直都是在为这事闹别扭，杜毅想，杜麒玉以为他喜欢白玉才会叫他“小玉”，还以为他喜欢苏秀真就会冷落他。原来他是在怪自己不喜欢他，不对他好了。有时候小孩的心思就是这么一根筋又不讲道理，杜毅却无比珍惜这样不讲道理的执着，因为他的别扭和执着，都是怕会失了自己喜和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