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牙还牙 (知道呐)

　　小护士戴好口罩放平治疗椅道：“患者躺下，家属坐在外间等。”
　　徐遥并没有反应，还站在原地等着杨韧给他传递环境的信息，杨韧知道徐遥即将被请走，心里开始发慌，他实在不想他离开，心下开始噗噗地跳。
　　杨韧知道自己进来时和徐遥过于亲密的动作让小护士吃惊了，正好趁机解释道：“他视力不太好，我先扶他坐好再过来治疗。”
　　小护士似乎已经知道了徐遥的情况，急忙伸出手来拉住徐遥的手臂道：“我来吧，我来吧。”
　　（4）
　　被一只陌生的手拉住，徐遥有些不太适应，微微测了下耳朵，本能地想听听是怎么回事，却发现很吃力。
　　杨韧自然也不干，不客气地把小护士的手从徐遥的手臂上拿开，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还是我来吧。”
　　两人正僵持不下，徐遥却完全搞不懂他们在做什么，此时闵主任解围道：“不用啦，徐医生坐在治疗床旁边就行，小李，去把外屋的椅子搬进来给徐医生坐。”
　　糊里糊涂地，徐遥就被安置在了椅子上，他下意识地伸手触摸周边来感知环境，刚伸出手，想到此刻应该有几双眼睛会盯着自己，便有毫无声息地将手缩回，脸上的紧张神色幸亏有口罩的遮挡。
　　闵主任把杨韧坏牙的片子摆正认真端详，然后跟他商量治疗方案，她习惯把徐遥当成自己的同事，便把坏牙的情况说完后，征求徐遥的意见。
　　起先徐遥并不知道闵主任在和自己说话，直到杨韧拉拉他的衣角。闵主任见徐遥如此迟钝，也知道他以前工作时耳朵就不好，此时视力又下降，于是耐心又重复了一遍，尽量把语速降慢。
　　徐遥勉强听懂了一些，便道：“闵主任，你做决定就好，我们都放心。”
　　杨韧也点头，眼睛里已经星光闪闪，他最怕拔牙。
　　作者有话要说：
　　一份好的爱情里，没有谁爱得比谁多一点。


第74章 74
　　（1）
　　拔牙开始，杨韧闭着眼，耳边就开始环绕着小电钻的嗡嗡声，还有一根管子直接插在嘴里，他偶尔睁眼时，就能看见有血沿着管子被吸了出去。
　　“放松。”闵主任冲他笑笑，发现他的身子实在太僵硬。
　　杨韧使劲喘了口气，却已经在发抖。
　　闵主任没辙，拍了拍徐遥，拿起他的手放在了杨韧平放在小腹上的手上。
　　徐遥偷偷地弯了嘴角，然后大力握住杨韧的手道：“别害怕，我在这里，你就不用怕。”
　　那一瞬间杨韧就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治疗台，他第一次找徐遥拔牙的时候，徐遥就是这么对他说的。想到他们相遇的情景，再想到那时候映入眼帘的写着“徐遥”名字的铭牌，杨韧突然就有些情绪失控，因为嘴巴极力张着不能动，他没发出声音，只是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模糊，眼泪很快溢了出来，由眼角滑到了耳边。
　　闵主任发现了他的状况，尴尬地停了手：“很疼吗？麻药不够？”
　　徐遥立马就感觉到了停顿，急道：“怎么了？”
　　（2）
　　“你朋友他哭了。”闵主任说。
　　徐遥松了口气，然后单手摘下了自己的口罩，露出笑容：“坚强点行不行？这样是不是有点丢脸？让我回去怎么和潼潼说？”
　　徐遥不开口还好，他一说话，杨韧的状态就更差了，他闭了下眼，又一行泪涌出，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多委屈。要说此刻是有多疼吗？其实也未必，打着麻药的口腔里并不是太痛苦。杨韧不是多矫情的人，可是他看着曾经科内最厉害的医生如今只能坐在一边瞪着失焦的眼睛眼神无处安放时，他的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根本不受控制。
　　徐遥并不了解他的想法，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害怕，便一下下像哄小孩睡觉那样轻轻地拍着杨韧的手背，那力道和节奏，确实能让杨韧心安一些。
　　闵主任和小护士在旁边，都听不懂徐遥的话，却见他们两个能毫不费力的交流，心中都觉得神奇。
　　分龈和挺松之后，坏牙即将拔除，杨韧也终于平静了下来，可是他一直攥着的那只手却从他的手中抽出，徐遥慢慢起身，其中一个小护士带着他走出了治疗室。
　　“唔……”杨韧立马就分心了，不知道徐遥要到哪里去，正是关键时刻，徐遥怎么能够离他而去？闵主任按住他的脸说：“别动，马上就好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徐遥要离开，也不知道小护士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他开始胡思乱想，似乎忘记了紧张，直到一声脆响，牙齿被闵主任扔到了铁盘中，他才回过神来。
　　（3）
　　杨韧胡乱漱了一下口就从治疗床上坐了起来，徐遥呢？他要去找徐遥。
　　闵主任看出了他的心急，笑着指着他的嘴角，提醒他那里还有一块血痕没擦干净，杨韧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抹了一下，这才踏实了下来，和闵主任道谢。
　　“你是徐医生的什么人呀？”闵主任的目光含笑。
　　杨韧紧张道：“一个……朋友。”
　　闵主任带他从治疗室出来，就看见徐遥了，他坐在医生的桌子边，竟然拿着笔在写字。
　　杨韧大吃一惊，正站在一边帮徐遥的小护士回头说：“别着急，还没写完。”
　　徐遥并不知情，还在认真地写着，他写的是杨韧的病历本，每行字写之前，小护士都会拿尺子帮他比好距离，然后徐遥就用左手按住尺子，争取把每一行字都写整齐。
　　主诉：左侧牙齿自发疼痛数月
　　现病史：数月来，左侧牙齿疼痛，疼痛不能定位，有夜间疼、自发疼史，伴有放射疼。
　　……
　　（4）
　　这字迹实在太熟悉了，十年间，杨韧没数过自己看了多少遍病历本上的每一句话，所以就算徐遥因为眼睛看不见字写得有些歪，杨韧也能把每个字读出来。
　　徐遥慢慢写完每一个字，然后小护士拿着他的手放在了最下边的右侧，徐遥便在那里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杨韧也不知道怎么了，又想大哭一场，可是碍于人多，只能一手用冰袋捂着腮帮子，一手放在徐遥的肩上，他相信自己无数的情绪都能够通过这只手传递给徐遥。
　　“拔完了？”感觉到是杨韧，徐遥才终于开口，他也许想给他一个惊喜，可是无奈看不见之后，字写得实在太慢，没有赶在他拔完牙之前写成。
　　杨韧才不在乎这些，如果医生护士不在场，他真的好像搂着他的脖子使劲亲。
　　“疼吗？”徐遥笑道。
　　“不疼。”口腔都是麻木的，杨韧为了回答他，生生地挤出了两个字。


第75章 75
　　（1）
　　杨韧特别的感动，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们打车回家，一路上杨韧就捂着腮帮子偷偷地乐，徐遥不知道他的心情，见他一路都不说话，觉得一定是麻药劲过去牙疼上来了，于是心疼地说：“一会儿到家吃片止痛药就睡觉吧。”
　　出租车里并没有开广播和音乐，安安静静的小空间里突然传来这么大声的一句话，还是不清晰的，引得司机抬眼打量，杨韧没出声，在他的手心一笔一划写了个好字。
　　家里人都希望杨韧去拔这颗牙，可是没人能劝成功，这次终于被徐遥带去拔牙了，等回来时，就像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军似的，全家人都等在客厅里问这问那。
　　杨韧张着嘴呜呜的说了句话，下巴一阵酸痛：“徐遥帮我找的他们医院技术特别好的主任。”
　　虽然听不清他说什么，但是听他说话，徐遥就有些着急，道：“别说话了，你去休息，我来说。”
　　杨韧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徐遥肯战胜自己的自卑和恐惧去和不熟悉的人主动说话。他怎么肯自己先去睡觉，就站在徐遥身边，听他用不太清晰却又极其认真的声音说：“他现在一天不能刷牙，其他的没有特别要注意。”徐遥生怕大家听不懂他的声音，还伸出手指比了一个“一”。
　　（2）
　　康晓萌问他：“那我哥怎么样，怂了没？”
　　“嗯？”徐遥没懂，康晓萌解释：“就是拔牙时他害没害怕？”
　　徐遥整合了一下她的话，才答：“没有，他很棒。”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杨韧其实特别感动，人们通常都是把表扬用来鼓励小孩子，很少有成年人再用“棒”这种词夸赞了。可是长这么大以来，杨韧被他肯定，依旧还会觉得发自内心的高兴。
　　本来徐遥想让他回自己房间睡觉，可是正在兴头上的杨韧怎么可能舍得和徐遥分开，耍赖非要去躺在徐遥的床上休息。
　　“我担心会不小心碰到你的脸，是不是都肿了？”徐遥在杨韧扶着他回房间的路上问他。
　　“肿了才得在你这里休息，毕竟你是医生，你得照顾我。”杨韧又撒娇。
　　徐遥总是拿他没办法，点了点头，嘴角又含了笑意。
　　（3）
　　拔牙当时不疼，但是后劲儿是真的很猛，第二天是工作日，杨韧竟难受得起不来床。
　　“请个假吧，我去煮点面汤。”徐遥摸摸他的额头，可能有些微热，坐起身来摸到助听器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