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地接过那个男人递给他的红包，男人在姑姑家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要走，长顾起身送他。他看着男人那张由始至终都冷漠得仿佛要掉冰渣的脸，心头忽然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
“别人家的爸爸还给我送了礼物呢。”长顾无声地质问面前的男人，“你呢？你是我爸爸吗？”
可惜男人听不见他的心声，上车后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眼神：“行了，你回去吧。”
长顾木着脸，漠然地“哦”了一声。价格不菲的车子当着他的面绝尘而去，只给他留了一股子扑面而来的车尾气。
长顾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强忍着没蹲下。他抬头望天空，没掉一滴眼泪。
“我难过什么？我想跟他回去吗？”长顾在心里对自己冷笑，“跟他回去干什么？天天看他脸色讨他开心么？别傻了，这玩意比得上沈盼半根手指头吗？我就是趴在地上给沈盼学狗叫，也不愿意跟他回去给他好脸色。”
想到沈盼，长顾眼里泛起的泪花渐渐消散了，露出少年原本清澈干净、明亮坚定的眼眸。
第34章 乐队
寒假结束，新的学期开始，开学后发生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沈盼和林家兄妹以及同校的几个同学组了个乐队，打算到城里参加比赛。
长顾听说这事的时候是荷塘中学正式开学那天，他和沈盼照常一块上学。他皱起眉头，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沈盼之前连提都没有和他提过。
长顾强压下心里的别扭，问：“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吧。”沈盼回想了一下，如实对他说，“那天林咏之突然跟我说他想组个乐队，城里最近有个什么青少年乐队比赛，他表哥认识那边的人，问我想不想加入，一开始我没当回事，随口说了句好啊，结果昨天晚上他给我发了比赛时间——我也没想到他居然是认真的。”
长顾下意识地有些抵触，一想到沈盼和几个他不太熟的人组乐队，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参加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比赛——光是想想他就有一种沈盼在远离他的感觉。
长顾斟酌着反对的措辞，不经意一扭头，却看见了沈盼闪闪发光的眼眸——那明显是充满期待的眼神。
长顾打了半天的腹稿顿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沉默良久，干巴巴地问：“去参加那个比赛的话……会影响学习吗？”
“不会啊，毕竟是青少年大赛，去参赛的全是在校生，所以比赛日期基本都是节假日。”沈盼兴致勃勃地说，“影响学习倒不至于吧，平时我没事也会在晚上拿乐器练手啊，白天还不是照样学习？这个你不用担心。”
长顾“哦”了一声，没话说了。
沈盼瞧着他的脸色，嬉皮笑脸地哄他：“你不想我去参加这个比赛吗？获奖者有奖金呢，宝贝，等我拿到了奖金给你买礼物好不好？”
“少哄我，你是缺钱的人吗？你爸过年给你的红包你还剩着呢。”长顾没好气地瞪他，“你爱去就去呗，谁管你啊。”
沈盼逗了长顾一会儿，确定他没生闷气，当天就乐颠颠地跑去找林咏之。
林咏之是个当之无愧的妹控，给乐队起了个名字叫“咏歌”，林咏歌是乐队主唱。对此沈盼没意见，其他人不敢有意见——咏歌乐队是林家兄妹一手操办起来的，乐器和日常开销都是林家兄妹出的，人脉也是靠林家兄妹那边的关系联络的，乐队基本就是他们兄妹俩说了算。
沈盼征得长顾的同意后，又去征求爷爷奶奶的意见——说是征求意见，其实只是通知他们一声而已，沈盼没管奶奶怎么激烈反对，愣是仗着爷爷对他的宠爱说服了奶奶。
最后奶奶没办法，说不过这爷孙俩，一怒之下打了个电话给沈默山告状。
沈盼才不怕他爸，当晚他爸私底下打电话向他询问情况，沈盼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沈默山沉默良久，说：“你这个年龄阶段，爸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学习。不过如果你坚持认为这个比赛不会影响到学习，那就去参加吧，奶奶那边我会去说。”
沈盼就知道他爸对他心软，很容易被说服，尤其是和音乐相关的事。他欢快地应了一声，信誓旦旦地说：“好嘞，您放心，我肯定不会丢我老妈的脸。”
沈默山笑了，也许是听见“我老妈”几个字，他的声音柔和了一点：“记住了，我同意的是你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参加这个比赛，如果奶奶跟我告状说你成绩退步了，到时候爸爸也帮不了你。”
沈盼美滋滋地应声：“明白！”
就这样，他爸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服了他奶奶，奶奶虽然满心不乐意，可好歹是同意了这事。
高一下学期注定是忙碌的一个学期，沈盼虽然嘴上说参加了这个比赛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终究是不一样的——可能是遗传了他妈的基因，沈盼自身对音乐有点吹毛求疵，别人怎么样他可以不管，但一个乐队的成员他没办法不去挑剔。
他自己要练习，还得帮着小伙伴们练习，纠正他们的一些小毛病，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长顾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沈盼每天能和他腻在一起的时间大幅度减少了，平时在学校里还好，放学后他却再也不能去沈盼家做作业了，因为沈盼要去林咏之家练习。
长顾只好郁闷地回姑姑家，无可奈何地和芊芊一起做作业。
可他没法说沈盼什么，瞎子都看得出来沈盼对音乐的热爱，长顾以前没深入了解过，这会儿算是深刻地感受到了——沈盼甚至为了能多一点时间练习乐器，学习的时候硬是集中了注意力，不再随便开小差。
这样学习效率无疑是很高的，时间一长很有点事半功倍的意思，尤其是沈盼本人还不笨。一个学期下来，沈盼期末考试的时候愣是考到了年级第三，回家后他拿着成绩单向奶奶好生嘚瑟了一番。
奶奶眉眼间全是笑，让这个没脸没皮的兔崽子嘚瑟得烦了，不由分说地将沈盼轰上楼。沈盼被嫌弃了也不以为意，哈哈大笑着跑了。
成绩出来后就是漫长的暑假，长顾终于又有机会跑来沈盼家玩。长顾抽走他手里的成绩单，仔细看了一遍，沈盼在一旁得意洋洋地瞧着他。
“怎么样？宝贝，我厉不厉害？”
长顾一看他那表情就想笑，没忍住笑了出来：“对对对，你最厉害——这样行了吧？”
“行了。”沈盼扑过来抱住他，将那张碍事的成绩单随手扔到一边，“班长，你终于肯夸我啦？听见你说这句话，真是再苦再累也值了。”
长顾被他压在椅子上，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上沈盼的腰。室内的空调开得很足，在燥热的夏日里，两个少年身上干干爽爽的，肌肤摩擦在一起，带起一点奇妙的触感。
长顾却没心思心猿意马，他几乎是在揽住沈盼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这家伙最近又瘦了。
能不瘦吗？沈盼要同时兼顾乐队比赛和学习——林咏之那表哥在这方面人脉特别行，消息也灵通，这个学期大大小小的比赛咏歌乐队就没停止参加过。
他们乐队毕竟有几个人是有真材实料的，几乎每次都能一路冲进总决赛，拿不拿奖先不论，长顾有时候觉得沈盼这个人真的特别神奇。
一个人怎么能优秀到这种程度呢？在他看来，沈盼已经无限接近完美了——虽然长顾也知道，绝对的完美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长顾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措辞，轻声问他：“盼儿，这么一边上学一边参加比赛，你觉得开心吗？你不累吗？”
“不累啊，这样挺好玩的。”沈盼舒舒服服地坐在长顾的大腿上，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对了，咱们乐队暑假还有一场比赛呢，这次你有空了吧？必须得去看。”
咏歌乐队的比赛长顾从来没有去看过，沈盼邀请过他好几次，长顾都以学习为由推掉了。其实沈盼心里清楚，长顾不是不愿意去，而且不想让他为难。
一开始沈盼去林咏之家练习，长顾跟着去了几次，只要他在，沈盼就绝对不会冷落他——这事做起来难度很大，沈盼一方面要和林咏之他们一起练习，一方面又要顾及他。几次以后，长顾有点心疼沈盼，就再也没跟着去了。
连带着沈盼邀请他去看他们乐队的比赛，长顾也拒绝了——他看不得沈盼左右为难的样子。
“不了吧。”长顾下意识地像往常一样拒绝，“暑假作业那么多，我……”
“不行，不能用作业当借口，你必须得去。”沈盼蛮不讲理地要求，“暑假那么长，也不差那几天。我都计划好了，比赛结束后咱们就在城里玩个几天几夜——连晚上住的酒店我都让我爸帮忙订好了。”
长顾：“……”
沈盼见他无动于衷，不假思索地祭出撒娇大法，反正和长顾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他再不要脸的一面长顾也见过了，没什么好顾忌的：“去嘛宝贝，咱们交往了那么久，我都还没有和你到处玩过呢——在荷塘镇玩的不算，这破地方才多大点空间让咱们玩啊？城里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你在那边长大，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