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风烟 (沅翰)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医药费，我先行垫付了。”突然说话的是凤梨，“正找你们呢，原来你们在这里。”
　　大家赶忙七嘴八舌的对凤梨表示感谢，凤梨则称朋友间帮忙这些都是应该的。只有小四不合时宜的来了句，“谢谢叔叔！”让凤梨心里闪过了一丝不悦，不过估计也就只有我感受到了。
　　随后，凤梨转过头来对我说：“于峰的病情，我找专人看过了，肾结石急性发作，现在已经做了相应的处理，住院观察几天，应该没有大问题。”
　　“呼，那就好。”我听到凤梨这么说，心头松了一口气。
　　“但是，你听我把话说完，”凤梨眉头稍微皱了一下，“医生刚从检查的B超上看，他的左肾有一个囊肿，里面也有结石，个头比较大，现在堵在里面已经有轻微积水，这个恐怕需要做尽快手术。这边我联系人的话，可以尽快安排，你联系一下他的家人，有需要的话，和我说。”
　　我把凤梨的话语，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于峰的家长，他的爸妈连夜赶了上来，在凤梨的帮助下，顺利的和医生进行了沟通，并预约安排了手术。于峰的爸妈在对凤梨表示感谢之余，也对我这些小伙伴表示了谢意，他们很高兴于峰有我们这样一群小伙伴。
　　“我们家于峰，平时就喜欢看书，都快读成书呆子了。”于爸说，“自打当大学认识你们以后，渐渐的也开始爱和人说话了，我们在家偶尔也会听他提到你们。这次，更是破天荒的能和你们一起出来游玩，只是不成想遇到了这事。”
　　“别乱说话，这不事情已经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了吗，而且多亏了这帮同学帮忙。”于妈赶忙接着于爸的话说到，“谢谢你们！”
　　“那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叔叔阿姨，你们照顾好于峰的同时，也自己注意身体！”
　　“嗯，好的！谢谢你们，慢走！”
　　一行人告别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了，这时赶回H城的学校是不可能了。还好，之前有听凤梨的提醒，提前定了住宿房间，这才不至于大冷天的深更半夜，我们露宿街头。
　　“你这哥，很靠谱嘛。咋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小明和我分到了一间双人标准间。
　　“不远不近的一个亲戚，平时不常走动。今天，我这也是一时情急才想到联系他碰碰运气。”我随意回答着。
　　关于我和凤梨，我从来都是不希望旁人知道太多，虽然有时也会渴望分享，但我知道世界上能分享的人真的不多。正如我喜欢的一本英语杂志上的一句话，“Atoughlessoninlifethatonehastolearnisthatnoteverybodywishesyouwell.——DanRather”（生活教给了我们一堂艰难的必修课：不是每个人都希望你过得好。）。
　　于峰手术成功，顺利的出院了。他一家三口都很感谢凤梨，说要送凤梨个礼物，或是请凤梨吃顿饭。我正要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凤梨的时候，却收到了凤梨的一条短信息。
　　“航行，什么时候有空，我想有些事我们应该当面谈一谈了。——凤梨”
　　见字如面，语气凝重，我的轻松洋溢的心，突然间变得沉重无比，这是，怎么了？
　　学校放了寒假，简单的把学校和家里的事安排一下，我便冒着凛冽的寒风，只身前往B城。三九天，虽没有下雪，但是寒风如刀，刀刀割人，割人不见血，风刀入骨深。
　　记得那天，是我自己用钥匙打开的房门，凤梨没有像以往一样迎上来接待我，一个人，背对着门，面向着窗，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半晌，直到我安放好一切，换了鞋，倒了杯热水走到他旁边。
　　“你来了。”凤梨缓缓的轻声说到，但是眼睛并没有看向我。
　　“嗯。”我双手抱着热水杯取暖，任由热气模糊了我的眼镜，因为看到这样凤梨，我的心在隐隐作痛。
　　“我的公司没有了。”凤梨把这话说出口的语气，平静得波澜不兴。
　　“没有了？没有了是什么意思？”简单的几个字，在我听来，却在心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才知道了凤梨在这市场萧条的半年多，之所以这么忙是一直在努力挣钱，为的是替父亲还一个50万元的债务。
　　而父亲由于对此事不甘心，之后看准一个机会又和人合伙投资了某个项目，本打算一举翻本，但因为政策风云，变化莫测，时运不济，血本无归。
　　凤梨父亲东凑西借，抵押了自己的房子，拿出了自己的毕生积蓄，凑够的300万投资资金，这一下子，两手空空不说，还失了住处，从此背了债务。
　　“本来，或许我还有办法，我和公司都在等着一个项目支撑过今年。”凤梨的语气开始有些无奈，但听起来还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凤梨和他的公司都在等着一个项目支撑过今年，大家齐心合力，昼夜加班加点的在制作标书。而就在投标的当天，大家本以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大家努力了这么久，这项目一定会是他们的。却没想到，被对手完败。
　　事后得知，是对方买通了大元，大元为了凑够女朋友逼他结婚的礼金，出卖了公司，出卖了同事，出卖了凤梨。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流年

　　公司由于经营不善，资金链就此断裂，资不抵债，面临倒闭。
　　“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凤梨把所有的事都讲完了，语气反倒变得轻松许多。
　　而我的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翻涌，百感交集而上，难以名状出口。下意识的把凤梨的头揽入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抚摸着。
　　第一次，我发现凤梨的青丝间多了几根华发，这比出现在我自己的身上，更令我心痛。
　　第一次，我发觉万能的凤梨也竟会如此无助，这比出现在我自己的身上，更令我心痛。
　　而我除了能在一旁听故事，却什么也帮不上忙，既不能呼风，也不能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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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世界再一次降下了夜的帷幕，华灯依旧，风采依然。
　　“航行，我们分手吧。”凤梨放开了黑暗中，紧抱着我的双手。
　　“为什么？”我平静的问，“就因为你的公司没了？”
　　“这难道还不够吗？！”凤梨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没有了面包，没有了经济基础，我怎么给你，给我们想要的未来？！”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未来我也会工作挣钱，或许，即便不能很富有，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简单而平淡的生活不也很好吗。”我说这些试图安慰凤梨，安抚他一时冲动的情绪，但却也是我当时内心的真实想法。
　　“好个屁！”看不到表情，只听到凤梨大声的叫喊着，“你是三岁的孩子吗？！你！我！我们这类人，要想有自己的生活，要想在这个国度和正常人活得一样体面，你觉得没有经济做后盾，保障支撑，那一切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简单而平淡的吗？！”
　　当下，我先是惊讶我的好好先生，发起火来竟然是如此的可怕，后是庆幸相处这么久以来，他从没跟我发过脾气。细想了一下他的话，虽是气话，但也没错，我们这类人，即便想要简单而平淡的生活，在这个国度，又岂非那么容易。
　　黑暗中，两人沉默许久。一番沉思，还是我先开了口。
　　“如果你硬要分手，现在的我，确实也没有什么办法挽留。”我稍微停顿了一下，“虽然我不会缠着你，但是，我会一直等你，只要你需要我，我一直都在。”
　　“如果你现在不想见我，我现在就离开。”我见凤梨半天没有反应，咬着牙说出了这句。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走吧。”凤梨打开了房间的灯，“一起吃个晚饭吧。”
　　年根儿底下的B城，虽然夜色依旧，但是路上的行人已然少了很多，大部分都回老家过年去了，很多店都闭门歇业了。一连走过好几条街道，才选得了一家像样的饭馆，两个人除去点餐、结账，之间没多说一句话。
　　晚上回到家，亦是如此。
　　“还不睡吗？”我轻声问凤梨。
　　“嗯，还不困，再过一会儿吧。”凤梨轻声地回答。
　　我接了一杯热水，放到凤梨的桌边，“我去睡啦，晚安。”
　　“晚安。”凤梨的目光始终注视窗外的远方。
　　一个人回到卧房里，我从背包里掏出个信封。里面是凤梨第一次见面给我坐快轨列车一千元，还有过年和过生日时凤梨给的压岁钱和红包钱，以及平日里我自己攒的一些零用钱。拿掉了零头，不多不少，刚好三千块。
　　“拿着，我的Money要是多，肯定还会多放些，别嫌少，别嫌小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别换给我啊！还就是高利贷，小钱我可不要哦！”我在信封上快速写下这些字，结尾还画了个小笑脸，标注上“航行”。
　　写完之后，把信封压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关上灯，独自入睡。虽然不知道凤梨是什么时候回到的床上，只知道第二天清晨醒来，他一如既往地抱着我，沉沉的睡着。
　　“我知道你不轻易流泪，也不轻易让我伤悲，
　　我知道我该为你做的事，让你的梦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