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槿走出两步远,刚想回头再看她一眼,却听见房门嘭的关上了。
……
八月初六,夜,月上房檐,光凉如水。
莫青璃身上的哭魂蛊终于全数引出来,连城于后院凉亭赴黄槿的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连城站在亭外望着鹅黄色裙衫的女子,心绪复杂。
“你来了。”
连城看着她的脸,她似乎刻意打扮过,比之往日的清秀可人,姿容明艳了很多,连城一瞬间想起的便是那首《佳人曲》。
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她神色依旧淡淡:“嗯。有什么话,说罢。”
黄槿深吸了口气,把石桌上的弯刀--连城曾经送给她的那把拿起来递到连城面前。
“怎么?你要还给我?”
黄槿陡然紧张起来,结巴道:“不……不是的,我是想说自从你送我这把刀以来,我一直带着它,从来没有离过身。我……”
连城截口打断她:“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这把刀其实是阿璃的,她赠与我的,我再转赠于你,所以你才收得如此妥当。”
黄槿气结,干脆把刀重新扔回桌上,她不是傻子,连城是故意对她冷嘲热讽,不让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来都来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女子。
她祈求道:“你能不能安静听我说完?”
连城哼了一声,没再接话。
此时正是桂花飘香的季节,这后院不知种的什么桂树,香味很淡,不冲鼻。
黄槿调整了呼吸,轻声而认真说道:“连城,实话说,我原先觉得你这人很是奇怪,明明是女子,却半点没有女儿家的矜持,成天围在我身边打转。有一段时间我甚至烦透你了,烦到恨不得一刀砍了你,若不是你救过我的命,我早一刀砍过去了。”
连城抬手,比了比自己雪白细嫩的脖颈:你照这儿来。
黄槿哑然失笑,继续道:“但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感觉发生变化的,或许是那天深夜我独自站在院里你替我披上披风,闻言劝说‘来,阿槿,将衣衫披上,莫要着凉了’开始;或许是你不远万里,只为给我送把我中意的弯刀开始;又或许是你独自一人上山,陪我过中秋节开始;也或许是初见,我躺在床上,听见珠帘脆响,抬头便见你手里端着托盘,雪白的肩上落了几片桃花花瓣。”
“你为我做的事,我不说,不代表我没有感觉。”
连城眼圈开始泛红。
黄槿看着她,单手捧上连城的脸颊,柔声道:“我在楼里是专司审计的,通俗说法就是管钱的。”
“所以呢?”
“连城,我养你吧。”
有片刻的静,桂花被微风吹下了几片,落在雪白的地面上,无声无息。
连城低头一笑,眉心和眼角仿佛相呼应出了一朵桃花,在她颔首的刹那,绽放如亭亭桃枝上盈满的春意徐徐。
☆、第145章 自尝苦果
连城先是无声地笑,然后才笑出了一点声音,低低的。然后她脸颊往右一偏,脱离了女子温暖的掌心,抬头直视着黄槿。
她和莫青璃一样,笑起来眼角是微微上挑的,民间俗称勾魂眼的模样,很是好看,而且也时常笑,眉眼弯弯,就像是初春的太阳,温暖却不灼热。
吹面不寒杨柳风。
可黄槿从未见她现在这样凉薄的笑意,连城抱臂而立,目光有些轻浮的打量了一番盛装打扮的黄槿,唇角轻轻一勾,说道:“你是凭什么觉得我会一直等你?”
“没错,我的确曾经为你做了一些现在看起来很不值得的事,我曾经以为那是喜欢,我渴望靠近你,我渴望得到你,你越抗拒我,我就越是想得到你。时日久了,我开始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时的好胜心,我只是太无聊了,想找点乐趣。”
黄槿脸色血色渐渐褪下去,“乐趣?你纠缠我那么久,只不过是打发时间?”
“不然你以为?没认识你之前,我除了义父和蛊虫,只有去卿云阁跳舞一件事,无趣得很。自从遇到你以后,我的生活精彩了许多,合该多谢你才是。”
“所以你这些日子刻意疏远我,是……厌烦我了么?”黄槿觉得她唇角的笑容刺眼得很,却仍旧不肯把视线移开,琥珀色的瞳仁固执地盯着连城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连城心里的防线就要溃不成军。
她指甲狠狠掐进肉里,说出了她此生最大的一个谎言,“谈不上厌烦,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我不信。”
连城凑近她,近得像是要亲吻她,睫毛轻颤着,而嘴角笑容残忍:“我说,我连城,从来没有,喜欢过,你黄槿。听清楚了?”
黄槿两手撑在石桌上,微微后仰,而面前的女子前倾着压在她身上,正打算离开。
黄槿对她刚才连城说的话充耳不闻,一把揽住对方的腰,欺身吻了上去,她毫无经验,冲动之下几乎是笨拙的厮磨啃咬着连城的唇,她横冲直撞,就像她的刀,执拗着一往无前。
连城闭上了眼,承受着这个算不上温柔的吻,只要是她给她的,她什么都可以承受。
可是……
你为什么这么晚……
一行清泪从她紧闭的眼角滑下,打湿了鬓角。
黄槿缓缓的放开了她,“对不起。”
连城转头便走,甚至没有吝啬她一个眼神。
黄槿在身后大声喊她:“连城!”
没人回头。
“我喜欢你,这次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阿槿,你忘了我说的么?今生今世,上山下海,你到哪里,我便跟你到哪里。
“今生今世,上山下海,你到哪里,我便跟你到哪里。”
连城白色的背影笔直,仿佛不为所动,在月光下渐行渐远。
房门被人带上,连城背靠着房门,泪水从蒙着双眼的手底溢出,顺着脸颊大滴大滴落下,下唇被咬出深深血印。
半晌,她放下手,露出个温柔至极的笑容,对着面前的黑暗轻声回答:好。
然后她收敛了所有情绪,掌了灯,背对着铜镜将身上的衣衫褪至腰部,一道道细密的黑线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蔓延,张牙舞爪,像是索魂厉鬼。
连城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背部,合上了衣襟。
莫青璃从昏睡中醒来,第一时间便赶去了钟离珞的房间,连城也在里面。
“现在是第几天?”莫青璃问。
仿佛昨夜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连城精神饱满,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笑容,答:“第七天了。”
“嗯。”
莫青璃在床沿坐下来,双手执起钟离珞冰冷僵硬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然后轻轻阖上了眼睛。
神情安静得近乎虔诚。
连城眼圈又红了,她忙睁大眼睛望着房梁。
贴在脸上的手指颤了一下,动作很小,但莫青璃还是感觉到了,她放下钟离珞的手,搭在锦被外面。
莫青璃抬手捂住嘴,重重咳嗽了几声。
钟离珞中指微抬,浓如蝶翼的睫毛剧烈的颤动起来。
莫青璃:“我们去隔壁房间。”
连城:“好。”
房门被轻轻掩上,莫青璃放下手,掌心裹了一摊暗红的血迹,她取出手绢,先擦了嘴角,再去擦拭掌心。
“连城,你给我检查过身体了吧?”
连城忙点头,道:“你……你挺好的,没什么大碍,调养一阵子就好了,我回头给你开个方子,你只要……”
她不会说谎,话还没说完眼眶就蓄满了泪水。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就直说吧,”莫青璃看着她,褐色眼睛里似有林间清晨弥漫的薄雾,她声音温软地问:“我还能活多久?”
等待的过程远远比结果更令人恐惧,历来如此。
门外站着的白色身影也僵在原地。
听不到有人呼吸。
“三个月。”连城说。
莫青璃反而笑了,“比我预测的要长一些,我还以为只有一个月。”
连城的泪水夺眶而出。
莫青璃终于垂下头,弯下腰慢慢蹲在了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连城,我没事,你……去看看她。”
连城一扭头,窗纸上映着的影子早已不见了,她抹了一把眼泪,追了出去。
钟离珞刚醒,身体还虚弱得很,走不了多远,可连城把院里院外找了个遍,愣是没找到人,最后才想起来问影楼留下来的影卫,才知道钟离珞往湖边去了。
连城忙赶过去,看见沿途一片狼藉,像是有人发狂席卷过,更加笃定了钟离珞的去路。
湖水宁静,波澜不兴。
人跟到这里,就不见了。
连城绕着湖找了一整圈,都没找到,正想着她是不是去了别的地方,却听见“哗啦”一声水响,一个人影从湖底钻了出来。
浑身湿透,*的长发凌乱而紧紧贴在脸上、脖颈上,嘴唇青紫,不住地发着抖,胸口隐隐沁出血迹来。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感觉不到冷,神情寂定,无喜无悲。
连城试探着喊她:“钟离?”
钟离珞道:“我很好。”
这样还好?那就是见鬼了。
连城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钟离珞问道:“她到底是什么病?可有……可有医治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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