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相逢在少年 (青荷生)

“送医院？谁让你们送他去医院了？！”李耀火气很大。
“是大小姐命令我们的，我们不敢不办啊！”
“李悦也在医院？！她现在就在旁边？”李耀有些奇怪脱口就问。
“是的，大小姐已经付了住院费，她说她今晚还要陪夜。”
“放屁！住什么院！你别忘了，他还欠着我们债呢！把他给我带回店里！看紧了！”李耀真想打人。
“可是大小姐……”
“狗屁你妈的大小姐！你们别忘了你们老板是谁！”李耀暴躁地就挂上了电话。
他挂上电话，他看到已经背对了他一天的欧煦阳竟然转过身来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意外，但瞬间不悦又充满心头。
“呵，知道我说的是他，你就可激动了是不是！”他冷笑。
“他出什么事了？！”欧煦阳苍白的脸上全是担心。
“他要死了也不关你的事，你别忘了你现在是谁的人。”李耀走过去压迫性地俯下身，他卡着欧煦阳的后脖，强迫着让他的额头抵着自己的额头，“给我收收心，好好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欧煦阳眼里的恨意根本藏不住，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惹恼李耀，他还需要求李耀，于是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里都是颤抖，“请让他住院吧……只要你让他好好待在医院里，我什么都愿意做……”
“你还要为了他求我？！”李耀火气更甚。
“你拿他要挟我难道为的不就是这个嘛？”欧煦阳瞬间眼里溢出了泪水，惨笑道：“你该开心啊……有了这次机会，我又成为了你刀俎下的鱼肉……”
可是李耀开心不起来，他松开了手，移开了目光，他发现现在自己看不得欧煦阳哭，他宁可他怒目相对，良久，他说：“你是不是很担心他？我倒可以带你去医院看他一眼，你想去吗？”
果然，原本死气沉沉的空气中多了欧煦阳骤然急促的呼吸，他听见他压抑着情绪，轻声问：“你是认真的吗？”
“没错，”李耀低下头看着轮椅上的欧煦阳，慢慢道：“不过，我有条件在先。”

　　☆、第七十二章

李悦正和那两个保安争执不下，此时的她真是恨极了自己的哥哥！为了那龌龊的私欲，真的要弄出一条人命吗？！甚至她脑海里已经隐隐盘踞成一个模糊的念头：大不了鱼死网破吧！我一言把他所有的恶行告到爸那里去，我也不用再伪装自己是个多乖的好女孩了！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恐怕爸妈都会受不了……她心酸地想到。我们真是不孝的儿女……
懊悔，心酸，愤怒齐齐涌上心头，她歇斯底里地挡住了门框，双眼几乎充血，“你们这帮狗仗人势的畜生我告诉你，你们可以跟我来强的，但我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我可不知道！”
俩保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小姐，一时间都被震慑住了，站在原地也不敢妄动，正要再打个电话请示老板，巧的是老板电话倒自己先进来了。
“卞骁俊给我安排到私人病房去，你们俩个换班在门口看着，我妹随她去，我这里一会儿就到了。”电话中李耀吩咐道。
欧煦阳坐在副驾座上，凝望黑夜下的前路，神色木然。
“我要你亲自和他了断。”刚才李耀对他说。
“……还是要我亲自去告诉他我是怎么把你弄到手的？”
“……如果你不想把事情变得更糟就好好考虑考虑应该怎么说……”
驶入医院停车场，李耀停好车后打开后备箱取出了轮椅，再走到前头，把欧煦阳抱了出来放好。
他们来到ICU病房，保安瞧见老板来了就亲自给开了门，欧煦阳瞧见李悦也在里头，李悦瞧见了他，微微地露出了一个疲累的笑容。
“你回去吧，今晚我陪他。”欧煦阳对李悦说。
李悦有些诧异，然后带着不信任的目光看向了李耀，语气充满敌意：“你又想做什么？！”
“你。”李耀回首指了指俩保安的其中之一，把手中的车钥匙朝他一扔，命令道：“把小姐给送回去，快。”
保安得令就上去架住了李悦，这回是用了真力气，李悦的小胳膊瞬间就被拧红了，可她还是挣扎着：“我不走！李耀！你个王八蛋，你又要做什么！”
欧煦阳瞧出了李悦是真的担心他们，心下感激，一时动容，假言劝道：“真的没什么事，听说他病了我就想来看看他，你一个女孩子早点回去吧。”
李悦吃惊地看着欧煦阳，担心道：“你不要受他摆布！”
“是我自己的主意。”欧煦阳回答。
李悦这才离开了，他们一走，病房就空了出来，欧煦阳自己摇着轮椅滑到了卞骁俊床头。卞骁俊昏迷着，垂眼看着那张脸，脸上竟然有青肿有伤痕，心疼地伸手去摸，气得流下泪来，颤声质问李耀：“你们竟然还打他！”
李耀不做声，他知道，是手下下手没轻重。看着欧煦阳双手握住了卞骁俊的右手抱在了胸前，低头轻轻地亲吻着那只手的指尖，他闭上眼睛——面对这样的温柔他选择视而不见。
清晨，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乌云从天空中散去，随后从被撕裂了的缝隙中洒出了一道道阳光。阳光洒在银装素裹的大地上，整个世界都亮得刺眼。
卞骁俊被雪光晃了眼睛，迷迷蒙蒙睁开眼睛，右手麻麻地被压着一个热乎乎的重物，低头一看，瞧见了那个毛茸茸的头顶正趴在他身边睡着了，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用手背蹭了蹭欧煦阳贴在自己皮肤上的脸颊，心中顿时洋溢出充满幸福的喜悦，可是紧接着他发现欧煦阳竟然坐着轮椅！骤然心中吃紧喜悦全无。
“你醒了……”卞骁俊一动欧煦阳就醒过来了，刚睁开眼的他还是和以前起床时候一样，眯瞅着眼睛，蒙昧得可爱。可是，人却瘦了，黑了，显得异常憔悴。
“你腿怎么了？！”卞骁俊还来不及感受乍见欧煦阳的惊喜着急就道。
“训练时候跌了一跤，没什么事。”欧煦阳还是没有松开卞骁俊的右手，还是紧紧地勾在怀里，因为舍不得。
看到朝思暮想的人还是高兴的，卞骁俊几乎都忘了问自己昨晚到底是怎么就被送进医院的，他此时此刻只想伸手抱住欧煦阳，闻闻欧煦阳的发梢，害怕眼前的欧煦阳只是自己的幻象，他盘腿坐了起来，往前挪了挪，一把揽过面前的人儿，心满又意足，又是解释又是埋怨：“上回去你家本来是想和你说我没法去部队的，可是你竟然和有成出去到那么晚，后来我又被我爸关住了，好不容易逃到北京来，本想快点联系你，可谁能料到又碰到那么多事……”感受着那人的温度，久违的温度，他喃喃道：“我好想你……”
病房门忽然被推开，惊扰了相拥着的两人。
李耀手插口袋，抖着腿走了进来，瞧见卞骁俊，道：“哦，煦阳，他多会醒的？”然后，他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一手握住欧煦阳轮椅的把手不着痕迹地往后一拉，另一只手箍住了欧煦阳的脖子，随后他微笑着面对着卞骁俊朝着欧煦阳的脸颊慢悠悠地落下一个吻，宣誓性极强。
“你他妈在干什么！”一瞬间，卞骁俊暴跳如雷，他一跃从床上腾起，冲着李耀一拳头就挥过去。
“啪！”李耀不但没躲，反而一手就接住了那只挥来的拳头，指节发力使劲一捏，反手一转借力就把卞骁俊的胳膊反拧了过去，只听卞骁俊吃痛叫了一声，他笑笑松开手，揉搓着欧煦阳滑嫩的后脖子，不紧不慢地笑问：“怎么宝贝儿？你还没告诉他我们现在的关系吗？”
欧煦阳浑身寒毛倒竖，他身体一阵阵地发冷，那只架在他后脖上的手冰凉且危险。他低着头，用力地盯着自己脚边那一方土地，但是他感受到卞骁俊的目光正震惊地逼视着自己。呼吸一深一浅仿佛快要窒息，他越沉默不语李耀的手揉搓的力道也就越重，那带着枪茧的粗糙的手掌捏着自己的肌肉，还有他故意用指甲划过自己皮肤，像刀一样。
他是一头残忍的野兽，但是猎物只需要我一个就够了。想到这里，欧煦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眼睛对上了卞骁俊的视线，很是冷静地开口说道：“我们分手吧，卞骁俊。”
时间静止了，空气凝固了。
卞骁俊几乎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他还懵懵懂懂笑着开口问：“啊？你说什么呢？”
有了一个开头，后面的话就会顺畅很多，欧煦阳一字一句地又重复道：“我想和你分手卞骁俊，我们不要再在一起了。”
“为什么！”卞骁俊失控地叫道，站在地上的双腿竟然开始打颤。
选一个最伤人的借口吧……
“我听说你欠了债，你知道的，我最讨厌欠债的感觉了。”欧煦阳也不知为什么他居然回想起了那个遥远的早上，放高利贷的人上门来向自己爸爸讨债时候的情景，“一夜之间失去一切，包括人格，你不再有挺直腰板行走在这个社会上的权利，为了生存苟延残喘，太可悲了……我已经有了一个这样家庭，不敢想象还要一个这样情人。”
“就因为这个？！”卞骁俊心如刀绞，他还是不敢相信欧煦阳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信！”他摇着头大声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在乱说！你不会为了这个就和我分手！你是爱我的！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是吗？”欧煦阳反问，心在滴血，嘴上却道：“我可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