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业脸色青紫,嘴唇发白,已经昏迷,秦钟除了磕碰了些地方,却无大碍,只是脸色难看得紧,秦一忙指挥着人将秦业抬回了房间,并又从后门去请大夫。
这厢刚安顿好,摘星便匆匆赶回,说人已经到了。秦钟红着一双眼,恶狠狠地道,“让他们动手,下手重点。”
却说门外庄希越说越顺,竟引经据典、高谈阔论起来,什么背信弃义,什么见钱眼开,什么出尔反尔,再加上那婆子时不时嚎上一嗓子,周边围得人却是越来越多,一个个边看猴戏,边对着秦府大门指指点点。
戴榕带着人马从远处赶来,先瞧见了停在胡同口的马车,又瞧见了里面不少探头探脑的人,冷笑道,“车砸了,马杀了,人揍一顿带走,该怎么说,不用我说吧!”
那身后的十几名大汉当即点头,便纷纷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逮了马夫,从马车里揪出了赖升,冲着他肚子便捅了几拳,动作利索的杀了马,砸了车,又分开人群,去捉其他人。这赖升平日里过得也是富贵日子,这下被人打的厉害,当即喊道,“我们是宁国府贾家的人,你哪个衙门的,竟敢砸我们家的车!”
“呸!”那边大汉啪的扇了他一巴掌,啐道,“打的就是你这冒牌货,国公府何等人家,订了亲怎能谁都不知?前几日宁国府还要了十几位小姐的八字去合呢,难不成是贾珍贾老爷闲着没事,涮着同僚玩呢!”
赖升被噎得张口结舌,那身嚣张气焰顿时落了下去,他自然不能说贾珍逗人玩呢,只得闭了嘴,瞧着连他带内一共七个贾家人外加一个庄希跟蚂蚱似得被连成了串绑在一起,系在马后面,跌跌撞撞地回了步兵衙门。
贾家一个月内第二次有人被捉回了步兵衙门,一时间,流言又起。
19急攻心秦业中风 思父姐秦钟谋划
戴榕心中也着实恼恨,他刚刚跟秦钟下了保证,这贾家上来就打了他的脸。那小孩逗着好玩,可若是发起脾气来,怕也是不好哄。想到这里,也不假托他人之手,直接带着手下将这八个人扔到了步兵衙门的大牢里,那牢头瞧着,问道,“这是犯了何罪?”
“呸!一群骗子!”戴榕手下一个汉子说道,“谎称是宁国府的人,上门去骗人家闺女呢!被发现了,告了官。”
戴榕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挑着眼道,“怎的,爷不能往你这里放个人?”
若说起来,戴榕虽然不受父母宠爱,也颇受直管上司忌讳,但他偏偏在这步兵衙门极吃得开,一般人却是没人敢拂了他的意。这一方面是因为他阴晴不定,手段狠毒,另一方面,却是有人传说他有个大靠山。
这牢头不过是个没品级的差吏,怎敢去惹他?当即点头哈腰陪笑道,“怎能!却不知道戴大人您想把这几人安排到哪间房?”他抬头,瞧见戴榕那双吊梢眼正冷冷地看着他,慌忙又道,“就最里面那间吧!”
里面的那间却是水牢,此时虽是近六月,但那水却是底下暗河里引来的,即便是酷暑之日,也是冰凉沁骨,一般人扔进去,两天都受不了,戴榕点点头,又道,“一人三十鞭子,打完后扔进去。”想了想,又道,“若是有人来领他们,捡着明日正午人多时候放了。”
众人自是答应不迭。
却说贾珍听了马道婆的话,对秦可卿更是势在必得。为了保险起见,还跟隔壁府的王夫人商量一番,利用王子腾在军中的关系,哄住了庄希为他们说话,想着有这老友在,又有国公府的名头,秦家小门小户怎会不就范?
边想着,贾珍便乐哉乐哉的向着贾蓉房中走去,虽然他平日里看不上这儿子,但独苗就是独苗,老子打的,别人却碰不得,想着他这几日遭罪,也忍不住瞧瞧去。
没想到走到一半,引路的小厮便指着园子里说,“老爷,那有个人立着呢!”
贾珍抬头,瞧着那人不过穿了件紫红色长袍,靠在一棵老梅树上,不知在看什么?那身形,不是贾蔷又是哪个?贾珍这才发现,自从贾蓉出事,自己竟然没再找个这孩子,这怕是孤单了。
边想着,贾珍脚下便换了方向,向着贾蔷走去。果然,那人此时倚在树上,两眼放空,不知在伤感什么呢!贾蔷本就有八分颜色,此时此景又添了两份惆怅,合起来便是个十成十的忧愁美人,贾珍那颗心立时便动了。
捏着贾蔷的手,贾珍哄道,“大日头的,怎的跑到园子里晒着,也不怕头晕。”
“叔叔却还记得蔷儿。”贾蔷语气中颇多怨怼。
那贾珍听了又酥了三分,当即道,“我怎会不挂念你,不过是这几日你兄弟被人绑架,伤了身体,才忙碌了些。你这小东西,平日里,我哪样不是先想着你!”
贾蔷听了脸色缓和了些,那贾珍想着有了秦可卿,贾蓉的病情怕是没什么大碍,这心不禁痒了起来,揽了贾蔷的肩膀,假惺惺关心道,“这太阳却是太大,叔叔送你回屋。”
那贾蔷怎不知贾珍的意思,也不说话,只是回捏了贾珍的手,便顺着他的力道一起走了。
这一荒唐,便到了太阳落山。赖升被当做骗子带到了步兵衙门的事早已传了回来,可听着屋子里两位爷那声音,想是正在兴头上,平日里贾珍性格善变,竟是谁也不敢上前敲开门。
待到贾珍心满意足叫了水,这边才有人悄悄跟了进去,将赖升的事情说了。那贾珍当即变了脸色,这秦家竟有如此胆子,连宁国府的面子也不给!当即哼道,“先拿了我的帖子到步兵衙门将人赎回来,秦家的事自有他们好看。”
贾珍记恨秦家,秦钟更加记恨贾家。
此时秦业已经醒了,却只是歪在那里,一半身子竟是不能动,话也不能说,只有两个眼珠子转着,盯着守在一旁的一儿一女,包含着无尽的愧疚,流下两行泪,划过脸庞,滴落在床上。
两人哪里不知道,秦业这是怕不能将两人教养长大,心中有再多的话语,此时也不适合多说。秦钟仗着年纪小,滚在秦业身边,握着他的手道,“爹爹,你别吓我,爹爹,你肯定会好的。钟儿和姐姐都离不得您,钟儿以后再也不调皮捣乱了。”
秦业显然是听得到,想要点头,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秦钟瞧着不忍,只能紧紧拿着他爹的手,守在床边不肯放。
说着,那边秦一却带着位大夫进了门,秦可卿避入内室,秦钟慌忙让开地方,那大夫在秦业左右两只手上都诊了脉,又看了看,动了动秦业身上的几个地方,随后跟着秦钟到了外屋,方道,“这是怒极攻心,中风之象。”
“有无大碍?”秦钟慌忙问。
“暂时无性命之忧,”那大夫道,“却是秦老爷岁数大了,即便有效,却也不能恢复到没犯病的样子。怕是总有些不方便。”
秦钟其实早有预感,只能不能肯定,此时听了,知道即便是在后世,中风后的恢复也是个长久的过程,又细细问了,方才请大夫开了方子,让人抓了药熬上,亲自喂了秦业喝下去,陪着秦业睡着,方才出了屋子。
摘星此时早已红了一双眼,抽噎地问,“大爷,我们该怎么办?”
秦钟此时却愈发安静,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看着那落下的夕阳,道,“都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却不信,我若敢拼了这条性命,还拉不下宁国府。”
说着,竟起身去了秦业的书房,只让摘星守在外面,谁也不准进。
是夜,秦府的书房点了一夜的灯,秦可卿在床边守了一夜的爹,贾蔷酣睡入眠,贾蓉在想自己的以前、以后,宁国府的仆人拿着贾珍的帖子被推拒了三次,贾珍不知为何,有些微妙的担心。
20可卿避难端王府 秦钟独跪午门前
贾珍心中有事,自然睡不安稳。
第二日一早,贾珍又派了小厮拿着帖子去了步兵衙门,这次却还提了王子腾的名头,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这次领人却十分痛快,只是赖升几个先是被打了一顿,又抽了三十鞭子,又被仍在冰凉的水中足足泡了一夜,此时各个脸色发白,嘴唇发紫,似是都不大好。
那小厮显然没想到,有人竟真的敢对宁国府的人下手,却连车子带的也不够,又着人租了马车,将人安顿好已是正午时间,昨日之事原本不少人就瞧见,还曾传言这宁国府八成是招了煞,否则怎会接二连三出事?如今瞧着昨日还说是骗子的人今日就被接了出来,难免不在旁边指指点点,那小厮瞧着不好,慌忙赶了车,将几个人拉了回去。一番请医施药自不用说。
这厢宁国府的人一被提出,那边却早有戴榕的人告知了秦钟。他此时刚刚在书房里呆了一夜,熬得小脸尖瘦,眼眶发青,只是与平日里嬉闹的样子比起来,似是长大了不少,纵然依旧是个十岁的小人,整个人却透着一股镇定,越发像秦业了。
听了那人的话,秦钟表情淡然,只是点了点头。倒是李氏那边,不知从何处听得了昨日那番热闹,竟是水灏带了礼物前来探望。水灏何等身份,又受着伤,秦钟纵然心中难受,也只得强忍着心情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