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刺 (江洋大刀)

　　江雪怔了怔，江妈妈已经从厨房探出头笑呵呵道。
　　“别闹了，赶快来端饭。”
　　柯烁和元佩佩立即一起冲向厨房，拼着比着要端菜，江雪脱下外套挂起来，换了鞋走过去。
　　一顿饭吃的热络又温馨，元佩佩和柯烁全程都在气势汹汹的互怼，江雪则和柯爸爸聊着近况，江妈妈偶尔插嘴问几句，虽然长久的疏远为努力亲近的尝试带来了几分不自然，但已比之前缓和了许多，江雪低头吃着饭，干涸的心像裂了一道口子，被倾泻如注的暖流浇灌的无声复苏。
　　吃过饭后已经十点多了，每人流露出些许困意时才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
　　柯爸爸搓着手呐呐的说。
　　“我们不知道佩佩也会来，只多收拾了一间屋子。”
　　江妈妈瞥了眼怔忪的江雪和元佩佩，立刻截断他的话，半埋怨半热切的断然道。
　　“小雪和烁烁都是男孩子，住在一起就好了，收拾出来的屋子就留给佩佩。”
　　柯烁瞪大了眼睛，不情不愿道。
　　“妈，我才不……”
　　“你什么你！还不赶快把你哥的东西抱到你屋去！”
　　柯烁噘着嘴，不高兴的瞪着江雪，江雪也感到有些尴尬，不过毕竟是他把元佩佩带过来的，此刻也不好对这个安排发表什么意见，忙主动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经过一番修整后，众人总算各回各房准备休息了，江雪从来没进过柯烁的屋子，立在门口有些无措，柯烁爬到床的另一边没好气的说。
　　“还不赶紧进来，我都快困死啦！”
　　江雪犹豫一下，关门走了进来。
　　屋子里的床比双人床小一点，不过还是能勉强睡下两个人的，柯烁气呼呼的躺在里侧敷着睡眠面膜，江雪则背对着他试图尽快入睡。
　　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像同床异梦的陌生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和妈妈去逛夜市了，所以今天份的刚写完~~
在微博和七千多粉丝的大大互粉了，真是又受宠若惊又兴奋，聊天感觉好开心啊哈哈哈哈
今天份的学习任务写完我就继续码字！
李正：听说媳妇儿和别人睡在了一张床？（面无表情jpg.）
江雪and柯烁：你以为我想啊！（委屈jpg.）


第19章 19
　　过年当天下起了雪，一家人在厨房里热热闹闹的包饺子，元佩佩认真的跟江妈妈学，旁边的柯烁见缝插针的落井下石，尽管他包的同样丑巴巴的。
　　外面的烟花声很大，等饺子全部包完下锅后，洗干净手的江雪才迟钝的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他侧头看了一眼围在厨房的人，握着手机走到阳台，关上了玻璃门，然后回拨了过去。
　　漆黑的夜空被五颜六色的烟花炸成一片璀璨，明亮如昼，一眼望过去，缓缓流动的夜色深处被映出斑驳的一闪而逝的浅浅光影，街道上有兴高采烈的年轻人三五成群，年轻张扬的笑声刺进空气里，恍若变得温暖和善起来。
　　手机只响了一下便被人迅速接起，欢喜的声音从异国他乡传到耳边，如沉闷的鼓撞在心头。
　　“媳妇儿媳妇儿！你居然给我打电话啦！”
　　“我刚才没听到手机响。”
　　江雪的手肘撑着阳台边缘，结着寒冰的表面将衣服外层浸湿了，他却心不在焉的没发现。
　　“我就说你才不会故意不接我电话的，我差点都要飞回去质问你了！”
　　李正得意的像个占了便宜的小孩子，他似乎正在走路，江雪还听到了那边车辆行驶的声音和旁人说话的模糊声音。
　　明明烟花从未停止，世界却仿佛被隔成一个完全静止的世界，李正磁性的笑声清晰的传在耳边，卷起翻滚的巨浪。
　　江雪蜷缩起手指，慢慢说。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诶别呢！我还没给你说新年快乐呢！”
　　那边有人大声朝李正说了句“快点”，是个年轻清透的声音，含着软软的笑意与亲密，几乎可以想象的到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孩，而李正则捂住话筒冲那人凶巴巴的骂了句“闭嘴”，又赶紧可怜巴巴的抱怨。
　　“媳妇儿，我每天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净顾着想你了，这都大过年的，你也不说点好听的让我开心开心。”
　　心像闷在密不透风的铁壶里，他的声音回荡在四面八方，久久不绝，江雪眼睫猛的颤抖了两下，涌到嘴边的话始终吐露不出来，如同被某种东西生生封住一般。
　　李正等了半分钟，然后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
　　“媳妇儿你喜欢什么呀，我给你买礼物带回去！”
　　江雪终于开口道。
　　“没什么喜欢的。”
　　李正失望的啊了一声，然后自作主张道。
　　“那不管我买什么回去，你可都得收下啊！”
　　他不听江雪的回答就自顾自满意的笑了，似乎又和别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压低了声音急促道。
　　“媳妇儿乖，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不和你说了，新年快乐！记得想我啊！”
　　江雪如同被人扼住咽喉般猝然睁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迫不及待的半截声音却生生断在了喉中，他怔怔听着被挂断的嘟嘟声，脸色犹如迅速衰败的垂花。
　　周遭声响又在顷刻间涌了进来。
　　柯烁敲敲阳台的门，然后拉开，冲背对着他的江雪嘟囔。
　　“打电话也太久了吧，妈叫你去吃饭呢。”
　　江雪如梦初醒，缓缓转过身，一言不发的往屋里走。
　　他本就生的白，在露天的雪夜里呆了一会儿，眉宇间都染上一层薄薄的霜，配上冷淡的神情，足足像个精致的冰人。
　　柯烁被他身上裹的寒气激的打了个哆嗦，惊愕又愤愤的怒道。
　　“你傻啊！外面这么冷你又不穿外套，冻生病了可没人管你！”
　　江雪漆黑的眼眸落在他身上，半晌不吭声。
　　柯烁被他看的不自在，梗着脖子半天才别别扭扭的问。
　　“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不会真感冒了吧？”
　　江雪冲他笑了一下，摇摇头。
　　“我没事。”
　　他很少笑，但笑时如冰雪融化，春暖花开，原本冷冰冰的神色也顿时变得生动起来，眉眼明艳嫣然，叫人挪不开眼。
　　柯烁愣愣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低骂了一句卧槽，生气又嫉妒的转身跑了。
　　他是不是脑子抽了才觉得刚才江雪的模样居然还有点伤心！
　　吃过饭后，元佩佩和柯烁吵着要下楼放烟花，不放心的江妈妈便也跟着去了，江雪怕冷，索性就留在家里和柯爸爸一起下象棋。
　　专心致志的两人并不说话，安静的客厅只听得到窗外模糊的爆竹声欢呼声，和棋子碰到棋盘时发出的清脆响声。
　　柯爸爸棋艺很好，而江雪只能算是勉强，几局过后便被柯爸爸杀了个片甲不留，他无奈的笑道。
　　“叔叔应该找更厉害的人切磋，我只能当个热身的。”
　　“哪有，是你太心软，让着我这个老年人。”
　　柯爸爸摇摇头，喝了口清香四溢的茶，忽然问。
　　“小雪，你还怨我们吗？”
　　江雪猛的一僵，指尖停在刚落在的棋子上，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一样，怎么扯都扯不回来。
　　柯爸爸淡定的也落下一棋，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良久，江雪才哑声开口。
　　“不怨。”
　　他垂着眸，神色平静的继续下棋，语气温和的像是在和朋友单纯的聊天。
　　“早先是我不懂事，钻牛角尖钻的太深，妈独自抚养我本来就不容易，我又怎么能如此任性的干涉她私人的事情。这些年来您待我妈好，也待我好，我很感谢您。”
　　柯爸爸听后没有展颜，而是叹了口气。
　　“自从有了柯烁，你和你妈的关系就变得越来越疏远，她晚上总是抹着眼泪睡不着，担心你在外面求学会不会吃不饱穿不暖，时时盼着你回家，可等你真正回家后她又不知该如何亲近你，你什么都好，可就是太懂事。”
　　江雪愕然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掌心里攥紧的棋子渐渐被汗濡湿，那些曾经敏感的，自怨自艾的情绪像从巨石缝下偷偷钻了出来，重见天日。
　　柯爸爸和蔼担忧的神情令他心头一酸，眼眶微微发热，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压抑的哽咽。
　　“我以为妈会顾不得我，毕竟……毕竟柯烁是你们的孩子，再怎么心无芥蒂，终究是不一样的。”
　　相比起温和友善的柯爸爸，他那个恶劣暴躁的赌徒生父是江妈妈不愿回首的往事，他又有什么信心在面对和所爱之人生下的骨肉时，江妈妈又能给予他同样分量的爱呢。
　　少年的他是贪心的，也是自尊心极强的，不给江妈妈抉择的机会便执意走上了一条自以为成人之美的孤独道路，只是内心深处的渴念在时光的磨砺下凝成了无法消失的心结。
　　“傻孩子，天下的父母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啊，况且你这么优秀，是咱们家最大的骄傲。”
　　粗糙宽厚的手掌在头上温柔的揉了揉，带着阔别经年的宽慰与疼爱，江雪垂头盯着棋盘，刹那间汹涌的水雾蒙上眼眸，他倏忽立起身，声音不稳的说了句“我去下卫生间”就狼狈的大步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