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府这边,罗成让程咬金守了北平城门,自己到瓦口关等着突厥来犯。
终于这一日,探马来报,说突厥颉利可汗亲自带十万大军自北向南而来。
再过得两日,瓦口关下,莫贺咄设大军亮开,派人叫阵。
罗成带兵迎出,道:“大哥好快!”
莫贺咄设一看罗成的阵势,便知道他之前的拜访纯粹就是白搭,但还是不死心道:“想了这么久,还是不肯借道?”
罗成笑道:“换做大哥你,你借吗?”
莫贺咄设也笑道:“好,那便撒马来战!”他手中一杆鸣镝神枪,暗黄色枪杆之上凿有七孔,迎风抖动,呜呜奏鸣,发出金戈之声。
罗成贯马而出,未及相遇,五勾亮银枪已经抖出朵朵枪花,银色枪头晃作一团,犹如一树梅花。
莫贺咄设笑骂道:“好你个罗成!之前切磋,都藏着真功夫呢!” 他不慌不忙,枪自右手递出,竟也是一阵嗡鸣,化作道道白练,在那枪花之处一通扫,竟真的挂出了罗家的绝命枪法之一。
罗成撤枪再刺,道:“大哥不是也一样吗?”这一枪,干脆利落,竟不带任何花式,乍一看,竟似乎不是罗家枪的路子。
然而莫贺咄设动作也丝毫不慢,撤枪再挂,又一次将迅雷不及掩耳的枪势拦下。
二人你来我往,竟是几十个会合过去,仍然不分胜负。
莫贺咄设道:“罗成!这么打下去必然是两败俱伤!你既然无心天下,我已经许下你幽州的自主权,你难道是不信我?”
罗成道:“既然是两败俱伤,大哥不妨撤兵!刘武周已死,王世充也撑不了多久,突厥筹谋天下,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我们中原人讲一句话,叫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我若是胆小鼠辈,大哥可还看得起我?”
此时日近黄昏,晚霞把天空染成一片绯红。莫贺咄设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战如何?”
罗成道:“大哥开了口,我自当奉陪!”
100第九十七章
回到关内,罗成虽脸上照例看不出来什么,但心里却还是有些打鼓。
莫贺咄设的马上功夫超出自己的预料许多,而且他此次虽然只带来十万大军,但可想而知来的必然都是突厥最英勇的精锐。若是硬闯,谁输谁赢还真是不好说。
罗成一路寻思,却没想到,就在他前脚跨进大帐的时候,竟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了一声“罗成”。
回头看,宇文成都一袭黑色锦衣,站在中军宝帐一侧的阴影中,几乎看不到人。
罗成骂道:“你出现得倒是及时!来帮我打仗吗?”
其实早在罗松带三个老太太回山东的时候,罗成就已经发过愁——后院里住着的宇文化及要怎么办?
自从回了北平,他就一直在派人找宇文成都,然而这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总不至于,真的要帮他尽孝,给那老狐狸宇文化及养老送终吧?
没想到的是,在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宇文成都竟然来了。
宇文成都浅笑道:“该早来的,但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分不了身。如今看你快自身难保了,才不得不来一趟,接走了父亲,也算给你减轻点儿负担。”
罗成这才发现这人瘦了不少,苍白的脸颊竟有些凹陷。但一想也就明白,杨广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如今落了个满盘皆输,宇文成都守在身边,自然是寝食难安。
“你才自身难保!不过你这样自己出来,不担心杨广会出事?”罗成揽着他进帐,还忍不住打趣。
宇文成都道:“能出什么事?他也不是笨蛋,这么久了还想不开么?”
罗成道:“那谁知道……不行,你既然来了,就帮我打退了突厥再走!”
宇文成都叹道:“有你这样敲竹杠的么?年纪越大,心眼越小,我可真是看错你了!”
“诶?也不知道是谁,帮你照顾了好几年老爹!”罗成一脸无辜道,“我是尽心尽力啊,不过看来有人不领情咯!”
宇文成都虚握拳头,轻飘飘砸在他肩上,道:“你功夫也不比我差,加上我这两年也没上过战场。你拿不下的,我也不见得拿的下。”
罗成笑道:“果然安逸日子过惯了不愿意打打杀杀了么?我以为你本就是属于战场的呢!我不过是想让颉利知道,幽州并不是只靠我一个人在顶着。算了算了,如果有人见到你,要顺藤摸瓜去找杨广算账,好像是很麻烦。你们住在哪里?”
宇文成都道:“距离你北平府两条半街。你可相信?”
罗成下巴几乎掉在地上,无奈道:“我信。不哦是离这么近,却没看到你们鸡飞狗跳地过日子,还真是遗憾。”
宇文成都低着头想想,突然认真道:“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帮你。借个面具给我。”
次日,两军对阵,莫贺咄设惊觉对面来的竟不是罗成。此将金色的盔甲,枣红的战马,掌中一杆金镗足有几百斤重。怪的是,此人不以真面目示人,而是带着个狰狞的面具。
莫贺咄设道:“宝枪不扎无名之人,来将通名!”
宇文成都冷冷道:“打赢了再说!”说罢托着凤镗贯马而出。
莫贺咄设身形一闪,自身后出来一个小将。银盔银甲,胯|下一匹黑色的骏马,掌中擎一杆黑缨银枪,乍一看英姿勃勃,然细看之下,竟似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宇文成都道:“如此年少就上战场,勇气还真比得上我们帅台上那位,就不知道本事怎么样了!”
那少年道:“打过就知道了!记好了,我叫阿史那!”
语声未落,二马已经相遇。少年先下手为强,银枪带风,“嗖”得直刺宇文成都面门。
宇文成都挥镗挂出,道:“还不错,但比罗成还差一点!”下一镗,趁着二马错镫,直拍少年护身镜。
这一镗自身后打来,况且少年虎口尚在发麻,哪里还有余力回击?只好向前一趴,想卸掉宇文成都的一部分力气。
但他哪知宇文成都力能扛鼎,凤镗上的力就算被卸去了一半,也还是拍得他五脏都在颤动,坐下不稳,狼狈落马。
莫贺咄设打马上前,不可思议道:“金甲、金镗、如此神力……你是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道:“还是那句话,打赢了再说!”
却没想到,正待他举镗要刺,莫贺咄设竟令旗一挥,鸣金收兵。
当晚,瓦口关下,莫贺咄设单人独骑,求见北平王罗成。
罗成打马出关,道:“大哥深夜造访,却不知是有何要事?”
莫贺咄设笑道:“没什么要事。不过是抬头一看,月亮不错,便想找你聊聊天。不知道兄弟你肯不肯赏脸?”
罗成道:“大哥客气了。不过既然是赏月,怎么少得了酒?”说着竟从身后拎出来两个酒嘟噜,随手一丢,便丢到了莫贺咄设眼前。
莫贺咄设伸手接了,拔开嘟噜嘴灌了几口,道:“大丈夫当战死沙场,可每每想到这香醇浓郁的美酒,还是难免惜命啊!”
两个人喝着酒,放任马匹随便走。
西方小白龙似乎有些嫌弃莫贺咄设的汗血马,走着走着便拉开不小的距离。
罗成道:“大哥有事便直言吧,要借道,是决计不行的。”
莫贺咄设道:“知道你不会借。你可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要来告诉你?”
罗成道:“颉利可汗的自负,还用得着我来猜么?突厥铁骑我不敢小瞧,但我北平军也不是吃素的。大哥只管来就是了。”
莫贺咄设扭头看他。月光下,罗成一张脸既冷且白,雕塑一般。
他突然笑了,举着酒嘟噜把剩下的几口一饮而尽,道:“我不过是不忍杀你!征战这么多年,第一次为了让对手活下去,主动跑去通风报信。我知道你不会借道,你们中原人的讲究多得数不完,可我总心存侥幸,想着你不是迂腐之人,就算不借道,你离开行不行?可你终还是不肯走。”
罗成不是没有吃惊。但惊又如何,这莫贺咄设对他隐隐约约超乎朋友之谊的感情,就算莫贺咄设自己没明白,他也早看明白了。他淡淡道:“大哥错了。我怎么会走?幽州是我的家,生活在这里的人,我也许不全认识,却有责任去保护。更何况,幽州以西,是中原人的家,我父王守了一辈子,不是因为太闲了要找人打架。就像你们草原上,虽然总是在迁徙,但停下来的时候,还是会拼命保护自己的地盘不是吗?”
“所以大哥如果不肯撤兵,你我便只能是在战场上争个高下。反正,马革裹尸还,也不是没想过的结果。”罗成继续道。
“只不过我想说的是,就算过了幽州,大哥就有把握拿下中原么?那王世充唯利是图,但也绝不是只求小安之辈。他筹谋中原那么久,你就那么确定他会将天下拱手让你?何况,洛阳表面上在迅速壮大,实际战场上能打的也不过一个单雄信而已。先不考虑他跟李唐的英国公徐懋功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会不会真的对决的问题。就算他真的上战场,也绝不是那尉迟恭的对手。何况李世民,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