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你的手艺可真了不起。”妮可切了块牛排送入口中,露出享受的表情,“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食物。”
你早知道她在烹饪方面毫无天赋,却还是鼓励道:“这并不难,只需要一点点练习。”
“是吗?”她漂亮的眼睛看着你,苦恼地皱起眉头:“可我连炒个蛋都能把厨房弄得一塌糊涂。”
“我刚开始的时候也一样,”你笑着说,“那会儿我炒个蛋都能做成焦炭,你不信问问你的未婚夫。”
莱斯特飞快地看你一眼。
“是这样吗?”妮可转过头去看他。
“是。”
那些焦炭都在他肚子里呢。
运动生涯完蛋以后,你开始尝试各种事情,最后在烹饪中找到了真正的激情,还特地去报了个班,和莱斯特站在一群家庭主妇里绝望地翻着炒锅——顺带一提,他的成绩可比你好多了。
后来莱斯特偷偷地帮你投了简历,你稀里糊涂地通过了实习面试,成为大厨的梦想也无疾而终。
实际上你的厨艺并非因为长期努力而稳步提升,而是在前阵子清醒过来后才突飞猛进。
“哇哦, 那我可要好好努力了,”妮可扬起眉毛,冲你眨了眨眼睛,“记得要把独家配方留给我哦。”
安塞尔猛地将叉子扎进了牛排,金属与瓷器相撞,发出脆响,所有人都朝他看过去。
妮可仿佛才意识到对面坐的是两个人,她笑了笑,试图转移话题来化解尴尬:“理查德,你没带你的朋友到处转转吗?”
安塞尔冷笑了一声:“他上司天天让他加班,哪有时间带我转?”
作为你的顶头上司,莱斯特向你投来疑惑的眼神。
你慌忙在桌底下撞了撞他的腿。
第15章
“什么意思?”妮可问。
你笑道:“我刚回来,项目很多东西都跟不上了,所以最近比较忙。”
安塞尔板起小脸,扭开了头。你连忙打圆场:“他最近创作不太顺利,所以有些心情郁闷。”与其说是创作不大顺利,倒不如说是几乎没有创作,你看过他的画,据说卖出去过几幅,更多的就堆在他洛杉矶的画室里。
“创作?”妮可来了兴趣。
“安塞尔是画家。”你说,“抽象艺术,对吗,安塞尔?”
安塞尔气呼呼地吃着牛排,对你不理不睬。
“我知道几个画廊的经纪人。”妮可说,她从前是一线超模,近几年转型,现在是个小有成就的服装设计师,人脉也很广,“也许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安塞尔停下了进食的动作。
你赶紧趁热打铁:“是吗?那太感谢你了。”
“能让我看看你的画吗?安塞尔?”
安塞尔看了看你又看了看妮可:“当然可以。”
“那太好了。”妮可高兴地一拍手,转过头去看莱斯特:“哈尼,我正好需要给我们的公寓买几幅装饰画,想这几天去画廊看看呢。”
“你决定就好。”莱斯特微笑地回答。
我们的公寓……你一愣,猛地盯着莱斯特看。
安塞尔的腿在桌下用力地撞了你一下。
你一惊,叉子划过嘴唇险些插进鼻孔,为了掩饰失态只好装模作样地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
莱斯特似乎有所察觉,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掠过桌下,然后与你的视线相遇。
也许他在你的眼中读出了惊讶,或许还有狼狈。但从很早起,你就无从揣测他的心思了。
“公寓?”你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
“莱斯特和我年初看中了一套公寓,现在正在置办家具,准备六月初就搬进去。”妮可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第一次,你觉得别人的笑容如此刺眼。
你桌底下的手攥紧了餐巾:“听上去棒极了,到时候开派对一定要邀请我哦。”
“当然了。”妮可满口答应,然后微微歪着头与莱斯特交换眼神,“你可是莱斯特的伴郎呢。只是这回可别喝得太醉哦。”
这颗脑袋被赞为厄洛斯再现,纽约曾为之疯狂,你却只想朝她的脸来上一拳。
嫉妒使你丑恶不堪。
看到被你攥得皱巴巴的餐巾,安塞尔皱起了眉头,你连忙放开了那块可怜的布料,从座位边起身,露出你能捏造的最完美的笑容:“谁想吃水果塔?低糖无麸质哦。”
“你真好,理查德。”水果塔是妮可最喜欢的甜点。
“我来帮你。”安塞尔也随之起身。
你们走进厨房,你正要打开冰箱,安塞尔却猛然按住了你的手,他嘴角挂上一抹嘲讽:“理查德,你真该拿镜子照照你那虚伪的脸!”
“你在说什么?”
“你说莱斯特是你的朋友,什么样的朋友才会在朋友要和未婚妻同居时露出那种表情?”
你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我只是——”
“只是什么?”
你咽了口口水,头上高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似乎随时都要落下。
“我承认我喜欢过莱斯特,”你说,“但那都是过去了。他直得像把尺,笔直笔直的,你懂吗?我们没可能的。”
安塞尔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你,过了一秒,他放开了手:“最好这样。”
谎言给了你片刻的安宁。
吃过晚饭,安塞尔向妮可展示他的画作,妮可看起来挺喜欢。
“你画的什么?”她指着画面上大片灰、蓝、绿和稍许的黄白。
“纽约。”安塞尔回答。
于是她弯下腰眯起眼睛细细地观摩起来:“曼哈顿?”
安塞尔眼睛一亮。
妮可知道她说对了,于是露出快活的笑容,打趣道:“你眼里的纽约可真是惨淡。”
他们在一块讨论得十分投机,也许是某位画家或是某件作品,
你把剩余的盘子和餐具拿进厨房,发现莱斯特已经开始洗了起来。
他将衬衫卷到肘部,露出一段象牙般的小臂。
那双形状优美的手应该用来拿画笔或是弹钢琴,洗碗这种事情在你看来简直是玷污。
你连忙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洗了一遍还残留着泡沫的餐具,放在水流下冲洗干净。
“莱斯特?”
“嗯?”
你沉默了下来,为自己的卑劣感到可耻,最好的朋友获得了幸福,你却不能真心地给予祝福。
他停下擦洗盘子的动作,转过头来,几缕浅金的刘海搭在额头上,蓝色的眼睛平和沉静,却有一种锐利的洞察:“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告诉你同居的事情吗?”
“不……”你徒劳地辩解:“这是你们的隐私。”
他笑了笑,递给你一个盘子,你接过来,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战栗一下子从指间窜到了心口。
你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过盘子,莱斯特也转了回去:“你知道的,我不是个善于和人相处的人,这半年来我和妮可花了很多时间磨合、讨论,最近才下定了和她同居的决心。”
哗哗的水流掩盖了你颤抖的呼吸声。
“当然。”你说,“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第16章
星期一上午,你再次去见了威尔森博士,这次你们花了整整一个上午做各种测试问卷。你不太理解那几百道问题的意义,有些东西甚至叫你摸不着头脑。
威尔森博士一贯的波澜不惊,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分析结果,说:“根据测试的结果,还有你的叙述和经历,我想你应该是得了分离性漫游。”
“分离性漫游?”
“对,得了这种病的人会忘记自己所有或者大部分的过去,突然离开家去漫游。”
这的确就是你经历的情形,你皱起眉头:“为什么?”
“病因非常复杂,它倾向于发生在严重的心理创伤后。”威尔森博士合上笔记本,又打开他的记录本,翻到某一页:“你是在好友的订婚宴会后才失去了整整六个月的记忆,对吗?”
“是。”
“醒过来身处异地,且失去了期间的所有记忆?”
“对。”
博士在记录本上写了几句话,然后抬起头来重新对你对视:“出走前的几天,除了订婚宴会,还有什么令你感到有压力的事件吗?”
你沉默了一会:“……没有。”
他镜片背后的眼睛直视着你:“那么我可以认为,你对你的朋友莱斯特抱有超越友谊的感情吗?”
你霎时脸色发白,这个问题像一记重拳,震得你头昏眼花。
长久以来,你根本无法正视这个问题。这种对内心的强制解析使你感到不适,你感觉自己就像解剖台上的青蛙,于是你不安地挪动身体,迫切希望话题能从这里转移开。
“也可能是我那天喝了太多酒,后面又遇到了什么,但我记不清了。”
威尔森眯起了眼睛:“是这样吗?”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
你垂下头,用手搓了搓脸,焦躁地把十指插入短发间,从前向后捋动,直到把你的发型搞得乱七八糟。
整个过程威尔森博士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你,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批判的神色。
“是莱斯特。”你败给了他的眼神,“我一想到他要订婚,就浑身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