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辛合掌收起了光信,沉凝低垂的双眸这才抬起,看向她轻叹一声,平静道:“吾并非因此不乐,我们进书房吧,现在该按照爹以前吩咐的重新给蕴果谛魂去信一封,是该告诉他娘现在的情形,让他心中有数,也好将拟定的应对策略再加斟酌。”
无渊凝眸点了点头。
一个月后的黄昏,日薄西山,鬼邪和缎君衡一同来到双天宫,探视天之厉病情。
天之佛在卧房中见他们来,眸色若有所思一凝,跨出了房门,随步而去。若想要知晓天之厉身体情况,他们在的时刻定不能错过。
正在照顾天之厉的昙儿见天之佛步入,眸色诧异一怔后,骤露出了丝压抑不住的酸涩惊喜,爹自从犯病后,娘除了那日踏入过此处,便再未涉足,冲着她微俯身嗓音唤了声:“天之佛!”
天之佛闻声,清冷的眸子闪而过丝意味不明的波澜,复又消失不见,平静向她看了一眼,第一次出声应道:“嗯。”
说完,便将视线转向床边,静静等待鬼邪和缎君衡的诊断结果。
昙儿又是一怔,眸底的喜悦陡然压制不住翻涌而起,片刻后微平复激动后,才平静走近了床边。
二人静静等待半晌后,鬼邪和缎君衡收回了手。
昙儿急凝视二人出声道:“现在已经过了上次爹犯病醒来的时日,爹情况怎么样?”
鬼邪对上她担心的视线,暗叹一声:“脉象和初犯病时诊断一样,并无变化,这种昏死沉眠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缎君衡见她眸色一黯,走近凝视她安抚道:“吾和鬼邪以后每日轮流来探脉,你爹若有什么变化,随时可知,不必担心。”
鬼邪随即意有所指扫过她的腹部,凝视她嘱咐:“虽已功力封印,他暂时一年多内不会生长。但你毕竟是有身之人,不可忧思过甚,对你和孩子皆无好处。若有难过想与人言时,去找你劫尘和魈瑶姑姑,几个婶婶也都可,不可一人独自钻牛角尖。伯父吾是个男子,你若还觉尚可与言之,也随时可以来找。”
昙儿见他们如此言,微微放了心,又听鬼邪关切声音,忍不住露出丝笑容,点了点头:“伯父放心,吾会遵照你的话去做的。”
一旁的天之佛早知昙儿有孕,只是未曾婚嫁,这一月来在异诞之脉王宫,从未听人提及过是与何人身怀有子,这事天之厉也知晓,却独独隐瞒了她,看鬼邪和缎君衡神色,该是知情,未及细思,便转向鬼邪凝眸问道:“昙儿腹中孩子是何人之子?天之厉不曾告知吾。”
昙儿闻声一怔,双眸骤垂,不由得又想了蕴果谛魂,面色不受控制微白了白,双手有些局促的在腹前交握。
鬼邪余光瞥见,暗叹疼惜一闪,当即起身,走近安抚轻按她的肩一沉,挡住了天之佛审视望过去的视线,平静看向她如实告知:“是何人不重要,孩子只是昙儿的。你不必以苦境风俗来衡量此事,厉族之内未婚有子并非不可。厉族多有不愿婚嫁,但愿有子之女子,男子于此而言无关紧要,有婚育子或是无婚育子,皆受厉族德法保护。我们觉此事再正常不过,天之厉也是因此才未向你提及。”
天之佛一怔后,收回了视线,竟是如此。
鬼邪等昙儿面色恢复正常,才移开了身子,又叮嘱她一些事情,和缎君衡告辞离开。
他们走后片刻也未再多待,天之佛得了天之厉情况消息,不假思索便迈步离开。
昙儿走到门边目送她身影消失在卧房后,才不舍收回视线,凝眸返回床边坐下,继续注意着天之厉情况。
十五日后,深夜间,双天宫内突然响起一阵阵急促震耳的脚步声。
正在睡梦中的天之佛被惊醒,骤翻身坐起,细听脚步声中,竟有鬼邪和缎君衡的,眸色一凝,当即穿衣落地,疾步离开卧房,穿过大厅向另一处卧房。他们俩人来此必然和天之厉有关。天之厉又有什么状况?绝不可能是醒了,若醒了不会如此动静。
卧房门并未关上,天之佛直接迈步而入,见眼前情形,皱眉怔了一怔后,骤恢复平静,找了处能清晰看到所有进展的位置站定。
“七窍流血前还有什么症状?”鬼邪诊脉间,抬眸凝沉看向守夜的厉儿:“所有情况都说出来。”
厉儿紧眸摇了摇头,凝视他道:“什么症状都没有,好端端的七窍就开始突然出血,我赶紧让司殿和佛儿去叫你们。”
鬼邪眉心皱了皱,不再说话,凝神细细诊断脉象。昏死中又出血,这,怎会是这种情形?但愿病症不是又出现了什么不该有的变化。
正在擦拭血迹的佛儿看向厉儿低声道:“再去拿些棉巾去,不够用。这次出血比上次厉害。”
厉儿颔首后疾步去拿。一旁的司殿沁湿了棉巾叠放在床边,又去后殿端了一盆清水,两盆水轮换着用。
本还站着一动不动的天之佛心头突然又出现了那日的疼痛,急抬起一手按住心口,一手就近扶住了石柱,轻颤着身子站着,顷刻间面色便已是苍白一片,额上全是渗出的冷汗。
厉儿刚取了棉巾回来,骤见她如此,面色一变,疾步过去,也不管她是否会生气厌恶,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娘!”强迫半抱般拉地将她扶到了软榻上坐下,提掌便是源自天之厉亲传的雄浑黑色闇气,按在她背心,助其纾解疼痛。
天之佛疼痛间添了恼意,却是疼得没有其他力气分神,咯咯作响的咬牙忍着,只闭紧了双眸任由他动作,片刻后意识竟有些痛彻心扉的恍惚,身子突然一阵阵的抽搐发冷,再也支撑不住,软躺在了软榻上,趴着颤抖着。
厉儿一震,从未见她出现过这种症状,急看向床边:“伯父!娘不好了!”
鬼邪抬眸望去,眸色一凝,骤收指停止为天之厉诊脉,急起身奔向软榻旁,凝功于掌,一团烈火顿生掌心,当机立断扣住她的手腕,边灌注祭司之力疏通她痉挛到一起的气血,边探诊她之心脉之象。
缎君衡紧眸看了他们一眼,继续收回视线诊断着天之厉。
佛儿司殿处理着依然还在不断涌出的血迹,天之厉犯病以来一直青白的面色一瞬间突然变成了灼热逼人的火红色。
佛儿眸色一变:“爹面色变了!”
缎君衡刷的抬眸,望过去,火红色只停留了一刹那,便在视线中消失不见,再次恢复了原来情形,等了半晌后,才未有变化。
缎君衡眉头霎时皱成了死结,怎会出现这种情况?以往他外观症状出现变化,必然会伴随着脉象变化,可自他进屋到现在,天之厉的脉象依然还是如十五日前,根本没有一丝的改变,包括方才那一瞬。
这一变化后又过了半个时辰,天之厉七窍流出的血才慢慢止住。
佛儿松了口气,擦拭干净最后的一丝血迹后,抬眸关切望向软榻前。
天之佛的症状亦几乎是同时散去,厉儿拿着沁湿的棉巾为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片刻后她才缓缓睁开了恍惚的双眸,见像极了天之厉却也带着她神韵的厉儿担心凝视着她,一直冷厌的心底莫名闪过丝说不清的复杂心绪,又轻轻阖住了忍痛后疲累的眸,有气无力低沉说了句:“吾无事。”
厉儿擦拭汗珠的手一顿,怔住凝视她的双眸微微露出丝不可置信的淡喜,急轻“嗯”了一声。
鬼邪撤去了凝功诊脉的手,起身走向站在床边的缎君衡,皱眉道:“天之厉情况怎么样?”
缎君衡沉叹一声,扫过关切望来视线的佛儿,看向他凝沉道:“他的脉象,自始至终没有变化,可中间突然面色如血通红。而且,”
说着一顿,视线意有所指望了眼被厉儿扶着坐起的天之佛,随后收回看着他道:“她的情况今次很严重,你方才探脉应该有所察觉。同心相应,天之厉绝不该是脉象没有变化。”
鬼邪听后沉默了半晌,才抬眸凝重望进他眸中:“病情只有严重这一个可能。我们一个多月前探出的一年时间只怕是不能保证,但又缩短多少,探不出脉象变化,也不能依据其做推断。”
佛儿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眸色一紧,急道:“那该怎么办?爹这次未醒,便又紧接着犯病,能推断出他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醒来吗?”
厉儿和天之佛也走近了床边,二人各自敛着不同的心思,抬眸凝视着鬼邪和缎君衡,等他们的答案。
二人无言,良久后,对着三人摇了摇头,平静道:“刚犯病时或许可以推断,如今,做不到。也只有唯一一个办法,耐心等,等天之厉醒。虽不能推断一年还剩多少,但至少不会少于半年。”
佛儿和厉儿对视一眼,见他们说时并无着急之色,沉着冷静,如今也别无他法,只得选择了相信。
天之佛又走近了两步,定定看了天之厉片刻,想到了什么,突然抬眸看向鬼邪,冷凝若有所思出声:“吾方才心痛是因为心症发病,还是与被他强迫而行的心血互融之术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