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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三岁 (罗再说)


  “体贴!”
  行骋随手开了一罐,仰脖扯了一口,任由汗水顺着下巴颏儿留进背心,“够我喝一个月。”
  应与臣靠在他的小跑车边儿上笑,手里转着打火机:“补补脑,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我答应了你哥得好好照顾你。”
  “你又开始抽烟了?”
  行骋一听到他哥,就乐,一拳轻轻砸到应与臣的肩膀上,说:“你还照顾我?你自己都够呛。”
  一皱眉,应与臣做个鬼脸,笑道:“我都多大了?我嫂子都要抽烟,我哥哪儿有功夫管我?”
  应与臣那小红帽跑车特别招摇,石中门口油门儿一踩,压得整条街都能听到那令人瞬间兴奋起来的声浪。
  行骋守着那几箱饮料站在校门口,想掏手机给任眉打电话让他叫兄弟们下来抱罐子,结果一摸兜才想起来没有手机。
  他认了,把箱子一个个搬到保卫处去,再自己拎了两提上去,喊任眉他们下来帮忙。
  开学这才没几天,任眉作为监督行骋上课不打瞌睡的第一人,困得比行骋快,睡得比行骋久,行骋都懒得说他什么了,这人还是得靠自己。
  遮眼睛睡觉,趴着睡觉,什么姿势任眉都睡不舒服,半眯着眼拱到行骋身上,被行骋拧着脸蛋儿醒了,“干嘛啊?”
  “别往我身上拧巴,”行骋开了罐儿核桃汁递到任眉嘴边,“提提神。”
  任眉一口气喝了一半儿,把封好的白色礼盒从抽屉里拿出来,上边还绑了粉红蝴蝶结缎带,“嗳,你看这个?”
  行骋没想那么多,伸手要去拿,任眉“哎哟”一声把盒盖儿摁住了,神情带着些得意:“隔壁班的女班长送我的。”
  “出息,乐成这样。”行骋冷眼瞅他傻乐的模样。
  任眉不服气,想数落他以前收到宁玺礼物的样子,但是碍于人家现在异地恋,不好戳痛处,才悻悻地闭了嘴,但还是没忍住,炫耀了一句:“这是她衬衫上的第二颗扣子,岛国那边儿流行的,说送校服上第二颗纽扣,能祝喜欢的人幸福一辈子。”
  行骋挑眉道:“我们校服没有啊。”
  任眉不爽他非要鸡蛋里挑骨头,嘀咕一句:“意思到了不就成了!”
  高三放学一回去,行骋钻进房间里半小时没出来,当妈的在门口端着牛奶敲了半天的门,行骋死活都没开,急得她不行,儿子拿着剪刀就进去了,这不是没拦他和宁玺那孩子搞对象吗!
  行骋还是怕他妈妈着急,剪了一半儿,提着校服出来,面上表情恹恹的:“妈。”
  “唉哟!你这个臭小子!”
  她差点儿没把牛奶给扣儿子脑门上,抓着行骋手里的校服骂:“这衣服好端端的,你剪他干嘛啊!”
  “没剪衣服,”行骋伸手去拿回来抱在怀里,“我把拉链儿剪下来。”
  说完接过牛奶一口气仰头干掉,把卧室门关了。
  行骋趴在书桌上,手里边儿握着那一条拉链扯了又扯,长叹一口气,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儿起火,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快两天没联系上宁玺了。
  他哥在那边儿真实情况怎么样他都不太清楚,估计大学课业也繁忙,虽然是大人了,但是行骋一想到他哥,就总怕没人照顾他,同时也害怕着别人照顾他。
  行骋给宁玺留了任眉的手机号,说有什么事儿或者每天做了什么想说的,就发给任眉,他随时都可以看,结果拿着手机守了两三天,硬是没等到什么消息,就只有宁玺第一天发过四个字,你放心我。
  他憋着一口气,好多好多话想告诉宁玺,却不知道宁玺在电话的另一头,本来打了很多字,但是想了又想,深吸一口气,把字全部慢慢地删掉,换作了一句“你放心我”。
  行骋开始翻衣柜和书柜,从新华字典里面扯了两百块钱人`民币出来,凑上之前暑假攒的一些小钱,往兜里一揣钥匙,穿着件背心,去鞋柜换鞋要出门。
  “九点多了,你去哪儿啊?”妈妈还在碗里拌面,厨房里鸡汤的香味闻得行骋肚子都要叫了。
  行骋是成年人了,平时外出家里管得少,他往鞋柜上的钱盒里拿了二十块钱出来当作车费,系紧了鞋带,勉强笑着跟妈妈招呼了一声:“我出去一下就回来,就半小时。”
  还好今晚他爸不在家,不然他出门估计还得遭训斥几句。
  他一路跑出小区,夏末的夜风吹得他头脑发昏,沿着街走了百来米,好不容易才在路口看到一辆空的出租车。
  告诉了司机目的地之后,行骋靠在后座,把脸侧到邻窗的那一边,发现每一处行驶而过的地方都有他和宁玺的回忆,那些事情就好像发生在昨日。
  他记忆深处的宁玺,站在饭后的晚风里,目光浅淡,温和带笑,偶尔会板起一张明明就生得稚气的脸,叫他快快跟紧。
  到了目的地,行骋付钱下车,半点不犹豫,就近找了个摊儿,买了个百来块钱的老人机。
  最老的款,能打电话,发短信,但是发短信打字有点儿够呛。
  他又找了个马上要下班关门儿的营业厅,也不管是冒牌的还是真的了,掏钱办了张实名制的卡,塞到手机后槽里,拨通了那个他在心里倒背如流的号码。
  里边儿预存话费只有二十来块钱,行骋没什么概念,都不知道国内漫游能支撑多久。
  九点多,他也不知道宁玺是在上课还是回宿舍了,他一无所知。
  宁玺发现有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是九点五十五,刚上班半小时多,手机关了静音一直在衣兜里震动,他正在帮客人倒酒,压根儿就不能分心去接。
  北京租房子的价格他问过了,如果每个月周末兼职做下来,等明年行骋上来的时候,应该还能租个十天半个月,只能先这样做着,到时候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这里是海淀区一家江湖酒馆,属于清吧,一堆人来这儿喝酿酒的,全古风装修,台上的dj都抱个琵琶,中国风电音,服务员也得统一穿汉服,行动倒还是有些不方便。
  他等了两天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邢飞也找到他说这个新开的酒馆还算不错,总比去那些慢摇吧伺候那些喝醉了蹦迪的客人强得多。
  十点过一点,生意正是高峰期,宁玺一直感觉兜里在震,没由来地觉得心里一阵慌张,就感觉是行骋,找了个空档去厕所,都还能听到里边儿有喝醉的客人在呕吐。
  “行骋?”
  宁玺接了电话,听那边没人吭声,又说,“是你吗?”
  “是我,哥。”行骋喘着气,他已经在街头站了半把个小时了。
  听那边有鸣笛声和风声,宁玺堵住另外一只耳朵,冷静着去听,“你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行骋的电话杂音太大,再加上估计电话卡有问题,信号不好,只听清楚了后面几个字,连忙答应了几声,宁玺那边太吵,还是没听清楚,急得又问一句:“你在哪里?”
  “我在家附近,”行骋说,“信号不好。”
  他举着手机一路往前走,看信号格一会儿三个一会儿四个,“哥你等我一下!”
  等整整跑了两条街,信号才终于满格,他听出来那边不对劲,问宁玺在哪里,可是宁玺那边已经在厕所待了太久了,况且又不断有客人进来,他没办法,跟行骋说了句“先挂了”,又把手机揣回兜里。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行骋解释在酒馆兼职,行骋是肯定不会让他去做兼职的。
  但是弟弟为了一些事情跑去打市里黑球的事情,他至今都忘不了。
  外边经理在催他了,宁玺迅速发了句:早点回家。
  他忙到夜里十一点半,还有两个多小时才能下班,这会儿客人基本都来了在位上喝酒,服务生都渐渐闲下来,宁玺才去看手机上的消息,全是行骋的未接来电,最近的一条是短信,就一个字,哥。
  宁玺喉咙里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去消防通道里点了根烟。
  等烟草被火苗点燃的那一刻,宁玺猛吸一口,忽然得到了一种解放的快`感,他开始觉得自己这件事情做错了。
  他在北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应该建立在“行骋会担心”这五个字之上,况且行骋手机明明被收了,刚刚这么晚还在外面打电话,多半都是找别人借的。
  他拿出手机给行骋回了个电话过去,接通的那一瞬间,宁玺蹲了下来。
  行骋还在外面。
  他手里的烟灰止不住地往楼道的角落弹,火星蹭剐着白墙落下,在他脚边堆积成了灰,用脚尖轻轻一踢,似乎仍有余温。
  那边儿信号似乎是好了,行骋在街头,穿着背心,跟宁玺讲了应与臣来给他送核桃,讲他中午只吃蛋白粉、牛肉和鸡胸肉,跑圈儿两千米,还要做深蹲俯卧撑,宁玺问他累不累,行骋想了好一会儿,才认认真真地说了句,好累。
  行骋有点冷了,抬头去看街边的路灯,告诉了宁玺,任眉收到女同学纽扣的事儿,还说了那件被他暴力卸了拉练的校服外套。
  宁玺抖了下烟灰,指尖被烫得一痛,笑着问他:“那你穿什么啊?”
  “敞着穿,凉快,”行骋说,“我之前落你家的那件呢?或者你把你的给我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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