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季明稀喜欢自己,又怎么样?他还能真不要这个兄弟?
只不过是因为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季明稀的突然告白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缓过劲,就在少年季明稀的身边活了过来,两个重磅□□捆绑在一起落在他身上,所以才表现得如此过激,跟有被害妄想症似的。
现在冷静下来一想,且不谈眼前的季明稀根本没有半点喜欢自己的迹象,即便是有,他也绝对能找到一个不伤感情的办法。
他想通了,豁然开朗了,于是定下心,面不改色地贼喊捉贼:“是你想多了。”栽赃完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就是有点不习惯陌生的环境,军训又苦又累的,所以心情不太好,因为觉得跟你熟嘛,就没怎么管理自己的情绪,是我不对。”
季明稀侧过脸,定定地看着莫南飞,没有接茬。
莫南飞被看得一阵心虚,忙又接着道:“等军训完了一回去,我就请你撸串,随便你点,敞开了吃,怎么样?”
“好。”季明稀展颜,唇畔漾出一抹笑意,轻浅得能融进晚风里。
莫南飞看着季明稀难得一见的笑容,愣是看恍了神——有一种美,美得可以模糊性别。
季明稀也看着莫南飞,眼底闪现的,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笑意。
那笑意里,有夜色在隐匿。
第4章 我喜欢循序渐进
剩下的几天军训,莫南飞虽然身体像是被牛车碾过,但心情很轻盈,看天,天是蓝的,看云,云是白的,连看雨,都觉得雨是可爱的。
然而,这样的好心情,却在回到家中后,戛然而止。
莫南飞呆立在玄关处,看着靠坐在沙发上,因为自己的重生,也一并死而复生的父亲,只觉当头一盆冰水浇下,浑身发冷。
尽管回来的一路上,他都在为这场重逢做心理建设,可真地面对面了,那些已在心底深埋多年的情绪,一秒不到就尽数冲破禁锢,争先恐后地往上翻涌,全然不受他控制。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艰涩地开口唤道:“爸……”
莫国栋一怔,从报纸上缓缓抬眸,眼中满是惊讶,用比莫南飞还要不自然的语调挤出一句:“……回来了啊。”
莫南飞攥紧拳头,“嗯”了一声,垂下眼眸避开莫国栋的注视,径直走向楼梯,快步上到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莫南飞整个人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蔫蔫地滑坐到木地板上,两眼无神地望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卧室,一动也不动。
良久后,荷包里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有年代感的铃声。
掏出堪称古董级别的诺基基滑盖手机,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季明稀”三个大字,莫南飞犹豫片刻,摁下挂断。
铃声再度响起,他继续挂断。
“你特么是属自动回电的吗?”你来我往八个回合后,莫南飞终于忍不住低声笑骂道。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循着记忆拉开左下第二格抽屉,摸索着搜出一个手工缝制的布沙包,在手中满意地掂了掂,嘴角噙笑地翻窗而出。
窗台前,季明稀静默伫立,干净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手机,眉眼间显现的,是远超年龄的沉抑。
“砰!”
一个不明飞行物猛然一下砸中他眼前的窗玻璃。
季明稀低头,朝下方望去,就见莫南飞正蹲在矮墙上,笑嘻嘻地冲自己挥手,挥得还分外热情,带得整个身体都跟着左摇右晃。
季明稀眼神一紧,转身步出书房,快步走下螺旋楼梯,直奔大门而去。
季母闻声从厨房探出头,大着嗓门嚷道:“马上就吃晚饭了,你干嘛去啊?”
季明稀头也不回:“吃晚饭。”
季母:“……”是谁说她家儿子智商高的?
一出门,季明稀却又放慢了脚步,先捡起落在院中的布沙包,揣进自己兜里,然后才不疾不徐地走向莫南飞。
“当着我的面黑我的东西,你小子够猖狂的啊。”莫南飞酷劲十足地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季明稀跟前。
“跟没跟你说过,不要爬墙?”季明稀冷着脸问。
“那么矮个墙,就算摔……”话说到一半,莫南飞自己住了嘴。
大三那年的除夕夜,他在外面喝醉了酒,也不知怎么就晃到季明稀的家门口,还习惯性地爬上墙头,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走两步跳一步,结果一个踩空,当场摔骨折——差点没把听到动静冲出来的季明稀气晕过去。
想起来这一段陈年往事,莫南飞干咳一声,转开话题:“你打我电话干嘛?”
季明稀盯着他的眼睛,依葫芦画瓢地反问道:“你挂我电话干嘛?”
莫南飞别开眼:“我这不刚好在来你家的路上嘛,就不瞎浪费你电话费了。”
季明稀没有继续追问。
“怕你忘了请我吃烧烤,打电话提醒你一下。”他语气平平地说。
“您还真贴心。”莫南飞一个白眼甩过去,“走走走,现在就请你去吃,行了吧?”
“行。”季明稀很爽快。
H市从前的夏天,太阳一西斜,大排档就一溜溜地冒出来,占领大街小巷,不管走到哪儿,都能闻到一阵阵勾人谗虫的孜然味。
莫南飞坐在廉价的红色塑料凳上,兴致盎然地东瞧西看,眼神充满怀念。
对面的季明稀一边熟稔地下单,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莫南飞。
季明稀“不加葱,微辣。再来一扎冰镇酸梅汤。”
莫南飞正聚精会神地看店老板翻烤肉串,闻言一挥手,不满地说:“大老爷们喝什么酸梅汤,至少也得是啤的啊!”
季明稀理都没理,一锤定音道:“就来酸梅汤。”
服务员显然很有眼力见,一看就知道两个人中谁的话更管用,冲季明稀点头一笑,拿起菜单,大步流星地离开。
莫南飞不乐意了:“买单的人是我,凭什么听你的?”
季明稀拿过莫南飞的餐具,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用茶水仔仔细细地涮干净后,推回到莫南飞的手机。
莫南飞看着水滴犹挂的一次性碗,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临终前的那段日子。
为了照顾老无所依的他,季明稀毅然抛下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地守在他的病床边,给他端水,喂他吃饭。
赶上他突然恶心反胃,季明稀甚至直接用手接他的呕吐物。易地而处,他都没那个把握能做到这一步。而季明稀别说嫌弃了,连一次不耐烦都没有过。
他得的是肝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癌细胞扩散得跟开趴体似的。
尽管几十年后的医疗水平实现了一次又一次的飞跃,可人力再强,终究不能逆天。
衰老和死亡,是最古老的自然法则。
人哪,就是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朝重生,转眼就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
“算了算了,请你吃饭嘛,你想吃什么喝什么都随你,全部都随你!”莫南飞豪气干云天。
季明稀眼皮都懒得掀,剥着盐水花生,淡淡地问:“你爸在家?”
莫南飞伸出去欲抢花生米的手一僵。
季明稀眸光微暗:“他喝酒了吗?”
莫南飞抢过季明稀剥好的花生,扔进自己嘴里,无所谓地说:“他明天要飞巴黎,担着三百多条人命,借他胆他也不敢喝。”
季明稀抿了抿唇。
“你这是副什么鬼表情?”莫南飞扯起嘴角笑道,“他不在家我还快活些,通宵打游戏都没人管!”
季明稀抬眼看向莫南飞,用陈述句的语气邀请道:“明天来我家吃午饭。”
莫南飞嘴角笑容一滞:“不用了吧,你妈一见到我就想哭……”
“她哭不哭不重要,重要的是,”季明稀顶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说,“我一见到你就想笑。”
莫南飞:“……”那你特么倒是笑啊……
第二天中午,季明稀亲自登门,把莫南飞请到了自己家。
“哎哟喂!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可怜!”一见到莫南飞,季母立马飞扑上来,一把揉进怀里。
季母体型健硕,臂力更是惊人,莫南飞被勒得脸红脖子粗,又不敢挣扎,只能疯狂对季明稀递眼色。
季明稀气定神闲地走上前,手腕一翻,轻巧地卸掉季母的力气,拉过莫南飞护在身后,冷幽幽地说:“我闻到糊味了。”
季母惊叫一声,旋风般地奔回厨房。
莫南飞往沙发上一瘫,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气。
季明稀端起茶几上的果盘,递给莫南飞。
莫南飞也不客气,挑出一块熟得最好的红心火龙果,一口包进嘴里,随意地问道:“你爸去哪儿了来着?”
季明稀挨着莫南飞坐下,偏过头看着他,答道:“越南。”
季明稀的父亲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常年待在东南亚一带,基本逢年过节才回家一趟。虽然聚少离多,但和季母的婚姻从未触过礁,两个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互相理解,彼此包容,就这样相伴到老。
“这老天爷也太偏心眼了,你小子还能更幸福一点吗?”莫南飞嫉妒得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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