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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投珠 番外完结 (北南)


  丁汉白瞅着他们:“喂个鱼弄得像苏轼登高,怎么了,玉销记又要倒闭一间?”
  丁延寿装瞎:“慎语,咱们回屋看电视。”
  师徒俩把丁汉白当空气,纪慎语扶师父回屋,绕过影壁时回头看丁汉白一眼。比起丁延寿,他更怕丁汉白,毕竟丁汉白敢和亲爹拍桌子叫板。
  也不全是怕,反正不想招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待到晚饭,丁汉白专心吃清蒸鱼,可鱼肚就那么几筷子,其他部位又嫌不够嫩。筷子停顿间,旁边的纪慎语自己没吃,把之前夹的一块搁他碗里。
  他侧脸看,纪慎语冲他笑。
  喝汤,他没盛到几颗瑶柱,纪慎语又挑给他几颗。
  饭后吃西瓜,他装懒得动,纪慎语给他扎了块西瓜心。
  丁汉白内心地震,他早看出来了,这小南蛮子北上寄人篱下,可是处处不甘人后,傲起来也是个烦人的。今天着实反常,比小丫鬟还贴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丁汉白好端端的,没被奸,那估计是盗。他压低声音问:“你偷拿我那十万块钱了?”
  纪慎语一愣:“我没有,谁稀罕啊……”
  料你也不敢,丁汉白想。晚上一家子看电视,丁延寿出去锁大门,再回来时忽然大喝一声,意在吓唬门口的野猫。
  纪慎语嗖地站起来,下意识低喊:“完蛋了!”
  姜漱柳没听清,丁汉白可是一字不差,然后整晚默默观察,发觉丁延寿稍一动作就引得纪慎语目露慌张,简直是惊弓之鸟。
  终于熬到回小院,纪慎语在前面走,丁汉白跟着,进入拱门后一脚踢翻富贵竹,那动静把对方吓得一哆嗦。丁汉白问:“干什么亏心事了?”
  纪慎语回头,脸在月光下发白:“没有,我、我以为有耗子跑。”
  这理由太二,丁汉白哪肯信:“今天干什么去了?”
  纪慎语不擅撒谎,但会转移话题:“我前几天梦见回扬州了,梦里有我爸,还有你。我爸怪我不惦记他,忽地不见了,找都找不着。”
  说着说着就真切起来,几步的距离浮现出纪芳许的身影,纪慎语后退到石桌旁,问:“师哥,能再送我一次月亮吗?”
  时效一个晚上,但很有用。
  丁汉白望望天:“下着雨,没月亮。”
  前者没多求,后者没追问,各自走了。
  纪慎语坐在床边看第二遍《战争与和平》,翻页很勤,可什么都没看进去。不多时有人敲门,是端着针线筐的姜采薇。
  姜采薇说:“慎语,我给你织了副手套,问问你喜欢衬法兰绒还是加棉花?”
  纪慎语受宠若惊:“给我织的?真的?”
  姜采薇被他的反应逗笑:“对啊,我刚学会,织得不太好。”
  从前跟着纪芳许,吃穿不愁,可没人顾及细微之处,纪慎语接过毛线团时开心得手中出汗。姜采薇向他展示:“刚织好一只,本来勾的木耳边,感觉漏风,就拆了。”
  纪慎语心急地往手上套:“好像有点大。”何止有点,一垂手就能掉下来。
  姜采薇窘涩地笑:“我应该先量尺寸,第一次织,太没准头了。”
  纪慎语确认道:“你第一次织,就是送给我吗?”
  姜采薇被他眼中的光亮吸引住,回答慢半拍:“……是,这儿就是你的家,你在家里不用觉得和别人有所不同,明白吗?”
  纪慎语点点头,后来姜采薇给他量手掌尺寸,他支棱着手指不敢动弹,被对方碰到时心怦怦狂跳。
  他第一回 碰女孩子的手,动一下都怕不够君子。等姜采薇走后,他哪还记得忧虑,躺床上翻滚着等冬天快点来,想立刻戴上新手套。
  姜采薇回前院,一进房间看见桌上的糖纸:“你把我的巧克力都吃完了?!”
  丁汉白回味着:“我怕你吃了发胖,胖了不好找小姨夫。”他整天在姜采薇容忍的边缘徘徊,偶尔踩线也能哄回来,“怎么样了,他看着心情好了吗?”
  姜采薇说:“挺开心的,听我说给他织手套,眼都亮了。”她拍丁汉白一巴掌,“都怨你,突然过来让我安慰人,还骗人家,差点露馅儿。”
  丁汉白拿起一只,那尺寸一看就比较符合他,笑歪在一旁:“那就多蓄棉花,别让南方爪子在北方冻伤了。”
  他又待了一会儿,回去时各屋都已黑灯,屋檐滴着水,经过纪慎语窗外时仍能听见里面的动静。咿咿呀呀的,唱小曲儿呢,他停下聆听三两句,听不清词,却扬手打起拍子。
  纪慎语从床上弹起,骨碌到窗边说:“还是个热爱音乐的贼。”
  丁汉白砸窗户:“去你的,关了灯不睡觉,哼什么靡靡之音。”
  纪慎语说:“小姨给我织手套了。”语气显摆,藏着不容忽视的开心,“我想送她一条手链,你能带我去料市吗?”
  丁汉白问:“我是不是还得借你钱?”
  纪慎语猛地推开窗户,抓住丁汉白的手腕哈哈笑起来,犯疯病一样。丁汉白黑灯瞎火地看不分明,只敢凑近,生怕里面这人扑出来摔了。
  手腕一松,纪慎语说:“尺寸记住了,我给你也做一条。”
  丁汉白嘴硬:“谁稀罕,我只戴表。”
  窗户又被关上,声音变得朦胧,字句都融在滴落的水里……那我也想送,纪慎语说。丁汉白静默片刻,道了句极少说的“晚安”。
  回房间这几步,他摘下腕上的手表。


第18章 我还就抱了!
  维勒班料市旁边有间法国餐厅, 早年生意十分惨淡, 后来改成卖豆浆油条,生意渐渐红火起来。纪慎语此时坐着皮沙发, 欣赏着桌上的鲜花烛台, 吃着油条酱菜……胃口和心情一样复杂。
  丁汉白说:“饱受侵略的时期, 这儿是个法国人开的酒店,就叫维勒班酒店。后来料市没改名, 生意不错, 许多外国人都来这儿交易,洋货也最多。至于这间餐厅, 几年前老板换人, 所有都没动, 只不过变成了中餐。”
  纪慎语安静听科普,喝完一碗豆浆,而后揣着仅剩的一点积蓄随丁汉白离开。市场里顾客往来,除去卖料的, 还有不少成品店, 很值得一逛。
  纪慎语停在一面橱窗前, 被里头精美的工艺品吸引。“师哥,这都是外国古董?”他扭脸问,“还是仿制的?”
  丁汉白说:“仿制的,但做工材质都不错。”
  橱窗里摆着一张纯白圆桌,桌上是一对巴洛克镀金多头烛台,和一套文艺复兴风格银质茶具, 丁汉白见纪慎语模样专注,问:“喜欢?”
  纪慎语把玻璃摸出印子,好看,喜欢。
  “那你买个杯子回去喝茶。”丁汉白的观念极简单,喜欢就买。纪慎语考虑得多:“家里东西都是中式的,不配套,等我以后住别墅再来买。”
  丁汉白问:“那您什么时候住别墅?”他心里想,早上出个门磨蹭许久,把小金库翻来覆去地清点,还住别墅,住筒子楼吧。
  他天生有股气质,不说话也能暴露出所想,纪慎语回头瞧他片刻,看穿他腹诽什么。逛来逛去,全然没了交流,也不知道送手链的话还算不算数。
  一家小店,主营鸡血石,入目鲜红乳白交杂,瑰艳到极致。纪慎语送给姜采薇的红白料小像就是如此,只不过更通透,因此色彩上差一些。
  姜采薇肤白,戴这样的颜色绝对好看,他还想征询一下丁汉白的意见,结果丁汉白先说:“鸡血石不错,就拿这个给我做。”
  纪慎语只好问:“要不我做一对,你和小姨一人一条?”
  丁汉白竟像吃了苍蝇:“又不是姐弟母子,干吗戴一对?!”
  都怪姜采薇岁数小,弄得纪慎语对她没长辈之感,更像是姐姐。他专心挑选,先挑好给姜采薇用的,想到丁汉白是男人,对红白比例迟疑起来。
  “师哥,你真的也要鸡血石?”
  “就要鸡血石。”她姜采薇用哪个,丁汉白也要用。
  纪慎语想了想:“那我不给你做手链了。”
  丁汉白无名火起:“本来我就不想要,爱做不做。就想骗我带你逛街,车接车送还请吃早点,别墅没住上,先摆起少爷谱儿了,鸡血石?凤凰血我也不稀罕戴。”
  这一串连珠炮把纪慎语轰晕了,攥着半掌大的一块愣住,半天没捋清丁汉白在骂什么。“我、我怎么你了?”他相当委屈,“我觉得鸡血石太红,你戴手链不合适,想改成刻章……不行就不行,你生什么气?”
  丁汉白话太急,将对方误会透,这会儿里子面子都丢尽,百年难得一见地红了脸。他掏钱包,意图花钱买尊严:“老板,结账。”
  纪慎语不饶他:“我有钱,你这样的,在扬州得被扔瘦西湖里喝水。”
  接下来再逛,纪慎语当真变成少爷摆谱儿,只留后脑勺给丁汉白。丁汉白问什么,他装没听见,丁汉白搭话,他连连冷笑,俩人演话剧似的,逛完折返终于谢幕。
  丁汉白启动汽车:“我想吃炸酱面。”
  纪慎语对着干:“我想吃生鱼片。”
  丁汉白握着方向盘叹一口气,他琢磨清了,自己拉不下脸认错,又哄不来对方,那干脆就杠着吧,杠来杠去可能还挺痛快。当然,主要是他不爱吃生鱼片,完全不想迁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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