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客至上/第一个客人 (兰亭竹叶青)

　　卧室的房门关得紧紧的，将客厅和卧室隔离开，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这一边，王小玉与钟淼“打”的热火朝天；那一头，李小婉与姚慕堇却“冻”的冰天雪地。
　　李小婉没有去答姚慕堇的问话，坐在沙发里沉默起来。
　　姚慕堇也不接着问下去，坐在李小婉的身边，保持着与李小婉相同的沉默。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率先开口，即便她是有话要说的。在生意场上，先交出底牌的人，往往会最先被踢出局。姚慕堇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指尖，目光顺着指尖的方向蔓延。
　　钟淼的客厅并不大，而在李小婉和姚慕堇之间却显出了过分的空余。
　　“我先回去了。”李小婉终于开口，说着便又站起身。
　　“我送你。”姚慕堇还是这一句，边说边挡住了李小婉，“有什么让你这么着急？你忘记了这是在工作时间吗？我和你，是在工作。”她故意强调又强调了“工作”两个字，见李小婉无动于衷，不由地沉下了声音：“你是有义务向我说明谈判内容的，一走了之可不像是个成熟的员工该做的事情。我说过的，有时候过分的矜持，可不是好习惯。”
　　李小婉皱着的眉头没有丁点儿舒展的意思，尤其是姚慕堇说了以上这番话。她没有扬起头来与姚慕堇对视，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侧面。姚慕堇这般说，特别的正经，也特别的公式化。然而，在李小婉听来，这些所有的说辞都是冠冕堂皇的，不过是姚慕堇逼她就范的一种手段。姚慕堇本身就是个极会耍手段的人。
　　“你真让我头疼！”姚慕堇略带苦味地说，说完倒轻轻笑了起来。
　　“头疼可以回去休息，不用跟我浪费你宝贵的时间。”李小婉往前走了一步，想要越过姚慕堇去拧门把。可是，话音刚落，她的手就被姚慕堇拽住了，连带着整个人都被姚慕堇紧紧地拽住了。这种突来的肢体接触，让李小婉浑身一颤，僵硬而惊诧地轻呼：“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姚慕堇可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李小婉这么一喊，她竟就被逗乐了。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姚慕堇慢悠悠地问，朝李小婉眨了下眼睛：“还是，你想要我做些什么？如果你想，可以告诉我的，我不介意为你做些什么。”
　　这些个半真半假的话李小婉是听得多了，但尽管听得多，她并没有能形成有效的免疫力。姚慕堇从从容容地开玩笑，李小婉的脸却是真的红了。尤其是，一想到这是在钟淼的家里，是在一个第三人的空间里，李小婉的脸红便泛滥成灾起来。她不能不去想，在一门之隔的卧室，是否有两双眼睛正注视自己与姚慕堇的一举一动。
　　然而，事实证明，李小婉是想多了。
　　此时此刻，卧室里的两人正忙的不可开交，哪里有闲工夫偷眼瞧外面！
　　“你再不说实话，老娘打残你！”王小玉甩了甩手里的小拖鞋，骑在钟淼身上发威：“李小婉，李小婉，李小婉！你把小婉当什么人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人家小婉是有对象的，你缠着人家干嘛？你以为你是导演就了不起？老娘不伺候！哼！”
　　钟淼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听王小玉的话就像听天书。眼见王小玉的拖鞋举起来，听着王小玉又凶又恼地喘气，钟淼心里乱糟糟的。理智告诉她，王小玉是在吃醋而已。但是，王小玉的醋吃的未免太狂野！
　　“我明天就要去医院拆石膏了，你别打我！”钟淼哀求道，拉着王小玉的衣袖抹起眼泪来：“小玉，我哪里有什么二心？我可是一心一意的！你千万不要听了谣言！虽然你胖，你凶，你不美不温柔，还老是骂人，但是……”
　　“但是你妹！”王小玉受不了地嚷道，拖鞋又举得高了些：“既然我这么不好，咱俩还是算了！你去找个不胖，不凶，还又美又温柔的吧！看来，你已经嫌弃老娘很久了！亏得我还对你那么好……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王小玉一屁股压在钟淼的腿上，随手就把小拖鞋丢到了地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这画风变得太快，钟淼惊讶地瞪着王小玉，瞬间就心软了。
　　客厅里，风景没有太多的变化，一双人仍然以贴近的姿态站立。
　　“跟我这样闹着玩是不是让你很高兴？”李小婉的态度是冷的，但说出口的话是锋利的：“看我窘迫的样子应该也让你很高兴吧？你很高兴，而我呢？你有想过我是不是高兴你这样做呢？”
　　“你能这么问我，我确实很高兴。”姚慕堇不答李小婉的问话，说了句不相干的，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她笑着，便像是春日晴天，像是和煦暖阳。那目光中流露出的妖娆与温暖，是丰富多彩的。而正是这般笑靥如花，最是叫人生出迷惘，生出暧昧情愫。记者们最是中意姚慕堇的笑容，最爱用相机记录姚慕堇与任何人的亲密，但凡姚慕堇对旁人亲昵地笑了，那便是个娱乐版的头条。
　　唯有李小婉不爱看姚慕堇这般的笑，在她眼里，姚慕堇的笑容里有许多的内容。
　　“我到底是哪里让你高兴了？”李小婉有些恨恨地说。
　　姚慕堇上下细细地打量着李小婉，像是真的在考虑如何回答李小婉的这个问题。李小婉是美的，这一点没有可置疑的地方。只是，像李小婉这样美的女人有很多很多。她们美的千差万别，却又美的如出一辙。姚慕堇见过千千万万个美的人，但是她们都不是李小婉。
　　“我不是能让人高兴的人，你还是放开我吧！”李小婉带着疲倦地说。
　　“对，你是个让人烦恼的人。”姚慕堇突然接口说了句，手上却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不仅没有松开，还加了些力气。她的笑容并不受这些动作的影响，依然好端端地落在李小婉的眼里。
　　尽管李小婉不愿意去看，但姚慕堇的脸蛋和她的笑容一样，是好看的。
　　“我想路璃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姚慕堇没来由地说。
　　李小婉微微一滞，不可避免地变了脸色。
　　“你这么喜欢路璃，其实现在也还不算晚。”姚慕堇继续说道，像是真诚的，又像是故意的：“你让我觉得烦恼，或许也让她感觉到了烦恼。如果我放开你走，你是不是会去找路璃呢？还是，你不会去找她，依旧躲起来守住你的回忆？”
　　李小婉本能地抗拒着路璃，抗拒着关于路璃的谈话。而姚慕堇像是看穿了这些，一次次地重复路璃的名字。李小婉往后退一步，姚慕堇便握着她的手朝前走一步。她不明白姚慕堇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用语言刺穿她心底最深的伤口。
　　“那单蔚然呢？你和单蔚然又算是什么？”李小婉倔强地反击道。
　　“单蔚然？”姚慕堇挑眉反问。
　　“对，单蔚然。还有，莫安琪。还有些谁？”李小婉冷声冷气地说。
　　“钟淼还真是关心八卦新闻。”姚慕堇了然地笑道。
　　李小婉不置可否，这些个消息她是不关心的。钟淼说的像是真的，她似乎也是相信了的。至于是不是单蔚然，是不是莫安琪，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不过是，姚慕堇是个逢场作戏的人。而她李小婉，偏偏最厌恶逢场作戏。这样一来，结论就简单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姚慕堇与她都是不相称的。
　　“我是不是应该跟你解释呢？”姚慕堇仿佛自问，又似乎是在问李小婉。
　　“不，不需要解释。”李小婉摇摇头，轻轻地笑了：“这是你的生活方式，我没有意见。我们是不同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不同。你习惯于怎样，是你的事情；而我，我怎么对待我的感情，是我的事情。尽管我们之间有些联系，但那不是感情，单单是工作而已。”
　　工作关系，是李小婉给她与姚慕堇之间的最新定位。
　　“好，那是不是我们就应该专心地来谈谈工作呢？”姚慕堇随口说，笑容不似先前那般漂亮了，“你只希望跟我谈工作，真是让人失望。在工作上，我可不会给你任何特权，更不会有任何意外。”
　　“那你需要我怎么做？”李小婉一如往常地冷淡。
　　“尽最大的努力维护广茂的利益，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姚慕堇非常官方地说道，却非常不官方地拉近了与李小婉之间的距离。她揽住了李小婉的腰，使得李小婉的鼻尖差点撞上自己的，彼此间呼吸交替，显得客厅都过分的宽敞了。
　　李小婉听得见砰砰的心跳声，她分辨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姚慕堇的。一秒钟前，她还为准确定位了她与姚慕堇之间的关系而感到轻松；一秒钟后，她又有些不知所措了。姚慕堇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李小婉却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你知道矜持的另个说法吗？”姚慕堇贴在李小婉的耳畔小声说，像是怕被人偷听了似的，说得极其细琐，又极其暧昧：“矜持，有时候也叫，闷骚。”
　　“你……”李小婉哑口，脸腾地又红了。
　　“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姚慕堇的呼吸蹭着李小婉的脸颊，继续说：“我都陪你兜了那么大的圈子，难道不该任性一会儿吗？我们确实是工作关系，但也可以是别的关系。这些，都没什么关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