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放心,总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重新点开听了一遍。
年级主任来检查的时候,他正没好气地收耳机,冷不丁被逮个正着。
“梁老师在听歌吗?”年级主任哈哈笑道,“怎么听得一脸苦相。”
学校规定上课时间不能玩手机,在办公室也不行,逮住一次罚款5元。
梁鸿一激灵,忙拿手机给他看:“在听学生家长的留言。”
主任探头,一看还真是:“家长说什么了?”
“家长说太感谢我们这些老师了,觉得我们不容易,强烈要求给我们加工资加补助,不行发点儿卫生纸花生油也不嫌弃。”梁鸿油嘴滑舌,说完问主任,“所以主任,马上圣诞节了,学校有什么通知吗?”
“有,”主任没好气地把通知盖在他脸上,“教育局刚下发了文件,不能在校园里举行任何与圣诞主题相关的活动和庆祝。”
梁鸿:“……”小孩子们就这点童真乐趣,现在还给管得这么严。
主任话音一转,又宣布:“但是呢,咱学校下周一周二组织教研活动,所以这两天放假,各位老师提前做好课程安排。”
下周一周二正好是平安夜和圣诞节,梁鸿很快明白过来——学校估计也觉得孩子们兴高采烈盼了半天什么都不弄不好,干脆放回家,让他们在家乐呵。
他高兴地拍着桌子嗷嗷叫,又一翻日历本,周六是冬至,琢磨着正好可以回家跟爸妈吃饺子,然后第二天跟老两口一块去游乐场。
宋也刚好给了赞助,梁鸿打开游乐园官网,选好日期,自己添了点,痛快下单付款,三张票搞定。
等下午上课,临放学的时候把这个消息一公布,小家伙们也是一片沸腾。
“我可以跟爸爸在家玩乐高了!”
“妈妈要带我去滑雪!”
“我跟我妈去恒隆!”
梁鸿:“……”
说去恒隆的是李泽,这孩子的爸爸是程序员,妈妈是供热站的小领导。俩人忙的忙死,闲的闲死,一个常年加班,一个每天没事干除了找老师就是去购物,也是没治了。
他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周一周二一共三节语文课,所以我们这周的美术课就用来补课了啊,明白吗!”
“明白!”学生们齐声大喊,唯独江安安默不作声地坐在角落里,盯着课本发呆。
这天放学,江安安照例留下写作业,另有个小女孩见状也有样学样,跟家长申请要早学校做完才回家。梁鸿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干脆一块放到了自己办公室里。
俩人不多久写完,梁鸿边跟他们往校门口走边问:“今天老师讲的课,你都听懂了吗?”
江安安不像昨天那么活跃,低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梁鸿低头看他:“怎么看你不高兴呢?”
“安安想妈妈了,”小女孩喊,“我们圣诞节都跟妈妈出去玩,他没有。”
“你胡说!”江安安恼羞成怒,伸手要推她,“你才想妈了呢!”
梁鸿赶紧拉开,一手牵一个,等到门口女孩被家长接走了,他才对安安笑了笑:“圣诞节跟爸爸在一块也挺好啊。”
路上人多,天也昏暗下来,梁鸿边走边送这孩子回家
江安安在后面跟上,小脸垮了下来:“我爸爸要值班。”
“他不是三天休一天吗?”
“可是他要睡觉的呀,”江安安道,“要是我妈在就好了,能出去玩。”
梁鸿正好一直纳闷,便顺嘴问:“那你妈妈呢?”
“我也不知道,”江安安说,“我是爷爷捡来的。”
梁鸿愣住,江安安脸上倒是很平静,看梁鸿半张着嘴,诧异道:“我爸爸姓项,我姓江,老师你没发现吗?”
梁鸿心道我发现了啊,我以为你跟你妈姓呢。
“那圣诞节你自己在家?”梁鸿问,“还是去你爷爷奶奶那。”
“再说吧,”江安安老成地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前面的路,“梁老师,你要去哪儿啊?”
梁鸿路痴发作,明明记得昨天送江安安回家的时候是往这边走的,谁想走来走去走晕了。江安安一开始以为梁鸿要回家,但是眼看着路线越走越歪,既不像去梁鸿家,也不像去自己家,这才忍不住张口问他。
五分钟后俩人终于绕回原路,江安安牵着梁鸿的手走在前面,到一处小区中心停下,指了指前面的楼栋:“梁老师你家到了,就那棵大柳树后面的第二个门洞。”
梁鸿有些惭愧,不等说谢谢,小孩已经挥挥手拉着书包带子说再见了。
身后是楼上透出来的暖黄灯光,前方却是影影绰绰一层深过一层的暮色。小小人越走越远,梁鸿看他独自回家,一想路的那头冷锅冷灶,一室漆黑,顿时忍不住心里泛酸,快走两步追了上去。
“江安安,”梁鸿追上去喊,“要不然,你今晚在老师家住吧。”
江安安惊讶得站在原地,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随后又被担忧和羞愧所代替。
“你帮老师照顾一下丸子,就是那只小猫,”梁鸿弯下腰跟他平视,笑地很温柔,“老师晚上要写教案,它太能捣乱了,你一会儿拿着逗猫棒吸引住他,等老师写完我们一块玩乐高怎么样?”
梁鸿给项臻留了言,说江安安晚上留宿在自己家。又给安安的爷爷奶奶打了电话。
项叔叔十分感激,唉声叹气道:“谢谢你啊小梁,这孩子净给你添麻烦了,他爸还没你靠得住呢……等过两天我跟你婶儿过去看看你。”
“可别了项叔叔,你这话说哪儿去了,”梁鸿指了指书房,示意安安进去看书,自己去厨房准备做饭,闻言笑道,“我那时候也没少麻烦你啊,从我家到学校那么远的路你还来回接送,我还在派出所跟你吃了好几顿饭呢。”
不过当时项臻也正是为此十分不满,趁他爸不在堵了梁鸿几回。梁鸿一向识时务,被堵的时候很老老实实绝不反抗,让干嘛干嘛,等人一走他后脚就去告状去了。
项叔叔也想起了以前,长长地“哎”了一声。
梁鸿正好看见置物架上一盒淡干海参,想起老人家身体不好,又道:“正好学校过两天放假,到时候我一块过去看看你,上次太匆忙了都没能好好聊聊天。”
“行行行,欢迎欢迎,”项叔叔爽朗大笑,“让你婶儿给你做好吃的。”
这边挂了电话,梁鸿刚要洗菜,手机又响了。
这回是自己亲妈。
“梁鸿啊,”梁妈妈在那边喊,“我跟你爸周末出去啊,你记得每天过来帮我喂下米饭。正好她的粮没了,你一块买点冻干。”
米饭是梁鸿爸妈养的猫,跟丸子一母同胎,无奈死活不对付,从小掐架到大。梁妈妈以前出门还想过让梁鸿帮她养几天,后来看米饭总被追着打,心疼得再也不往梁鸿这放了。
梁鸿愣了下,问她:“你们要去哪儿啊?”
“就家门口儿,”梁妈妈欢快道,“……萨瓦迪卡。”
“……我刚买了票啊我亲妈来,200一张!”梁鸿心疼的要吐血,“你怎么不早说。”
“你都没有自己的私生活吗,”梁妈妈丝毫不当回事,“喊上你的预备小男友出去逛逛增进下感情呗,老大不小了,别总往家里跑。”
梁鸿:“……”
梁鸿还真不知道找谁去玩,那个老总倒是可以考虑,但是这样就会浪费掉一张,喊上宋也?宋也又没空。一直到周五放假他也没琢磨出人选来。
周五这天放学时间早,三点五十就下课,难得学生家长们来的也齐,梁鸿在校门口挨个跟家长嘱咐节日注意安全,说完仍担心有遗漏,手机群里也群发了一遍。
项臻仍是没加进家长群,梁鸿这几天懒得给他发语音了,起初老师们统一发家长群的内容他还给项臻复制一遍,偶尔收获对方的“ok”和“谢谢”。后来江安安天天跟着自己,梁鸿干脆把这一道也省了。
这几天梁鸿和江安安的相处还算愉快,这孩子虽然鬼灵精怪,但并不过分活跃,他知道梁鸿什么时候需要安静,不该打扰的时候绝不乱喊乱叫。晚上他们多是各忙各的,梁鸿在书房开着台灯或批改作业或备课,江安安就在客厅的儿童爬垫上玩拼图或剪纸。
丸子偶尔去捣乱,拿爪子拨拉着拼图玩,江安安就抓着他嘀嘀咕咕地进行批评教育。梁鸿经常听到许多用错的成语,哭笑不得之余,却又觉得可爱和可惜。
可爱的是安安现在是最纯真的时期,心无杂念,想什么说什么。
可惜的是项臻这个当爸爸的,既用了最大努力给安安好的教育,却又错过了孩子最可爱的时期,等他以后忙过来有时间陪孩子了,孩子还能跟他亲吗?
他并不知道项臻其实回过一趟家。同安医院是三个住院总搭配干活,排班下来其实比其他医院要好一些。那天项臻值班结束,难得安安稳稳地交了班,没出幺蛾子,也没被人临时喊走。
等到家一看,才上午九点。
安安去上学了,家里蒙了一层灰,项臻实在懒得收拾,把换下来的衣服往一旁一堆,直奔卧室睡觉,等中午醒了,想了想,不行约找梁鸿吃个饭吧!安安跟了梁鸿好几天,总要表示下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