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远也跟着看了一眼。每年二月底,三月初,这种花开得满城都是。一棵棵树上象是顶着一朵朵的大棉花球。他对它们的认识,就是怎么开那么大,还那么多。
但跟着沈因看了两次,觉得似乎也有点美感了。
“过两天就开学了。想得怎么样了?”沈因终于问出了口。
韩远手抄在裤兜里,提着一只脚,虚站着,“干嘛这么坚持,非要让我去上学。”
“我想不出任何你要中途辍学的理由。”沈由看着韩远,这个比他还要高出半给头的男生,他不愿看着他这么早踏入社会。
但事实上,他可能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踏入人间这所大学了。
“我不能保证你现在的念头是个成熟的想法。你不用退学,你可以一边上学一边考虑你未来,以后的路到底该如何走下去。或者你不一定要走高考的路,但在你的心中一定要有清晰的目的。而现在,我并没有在你身上看到这个目标。所以,我不认为你适合中途辍学。如果有一天,你清楚地知道你想干什么,将来要做什么,并有着为之坚持的勇气与耐力,那时候,你再辍学,我不会拦你。”
沈因目不转睛地看着韩远。
韩远看着沈因,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惊讶。嘴角微微地翘了翘。
“怎么,有什么意见吗?”沈因问。
“不是。只是想,这话听起来真是老师味十足。”韩远说。
“那你愿意当我的学生吗?”沈因不理韩远的揶揄,嘴角浮出一丝邀请的笑容。
沈因自己都觉得这句话问得很LOW,利用这些天与韩远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从人情上来胁迫他。但沈因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他无法放置他不管。
韩远看着沈因的笑容,目光垂了垂。“嗯。”
沈因会心一笑。这是他踏入这个城市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沈因脑子一转,还有一件事,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但韩远既然已是他的学生,他有责任对他的一些行为进行提醒与警告。
“你现在在法律上已属成年,哪些事该做,哪些不该做,心里要有这道警戒线。一些违法,或是不正当的事不要作。如果你缺钱,我会借给你。等你以后有了工作再还。”沈因说。
韩远怔怔地看着沈因,不知道沈因到底知道些什么。
“唔。“他胡乱地点点头。
沈因笑了笑。“那我进去了。“
韩远点点头。
沈因转身进了小院。忽然发现韩远并没有走,而是跟了进来。
“我找梁鹤。“韩远犹豫了一下,“有点事。”
沈因直接进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屋,他便把暖风机都拧到最大风力。然后烧水,换衣服,一切就绪,小屋里已温暖如春了。
他打开笔记本,调出一个表格。这两天,他把全班同学的各种考试成绩做了一个统计。统计表不仅包括分数,还包括丢分项目在全班中有的概率。
从这个表格中,他几乎能摸排到哪位同学是因为基础欠缺,哪位同学因为马虎而丢分。
他一目十行,目光不由地又落在韩远的名字上。
这几天他把韩远各科的卷子全都看了一遍,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所有的考试科目,韩远要么不会做,就空着没做,只要是做了,基本上就不会错。
他清楚地知道这些题哪些自己能得分,哪些他拿不到分。
如果他能把心思多花一些在学习上,再加上他的辅导,上个二类大学应该没有问题。
沈因这个思想,刚一冒出来,就发现自己想法太乐观,先别说韩远有没有这个打算,就是现在他还能不能继续上学,都无法保证。
现在,不知道韩远和梁鹤再说什么。
沈因出神地想。
韩远进去的时候,小橡皮正半睡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动画片。小姑娘手里还抱着几只小玩具。
他认出了其中的一只斑点狗。
韩远几步过去,一下子把她手里的斑点狗给抢了过来。小姑娘差点没跳起来。
“韩远,你找打呀。”小橡皮小嗓子脆脆的。
小时候,她经常听江师父这样训斥韩远,无形中,也学会了这种腔调。
“让我摸摸。”韩远大手一下子盖在她的额头上。手底下凉丝丝的,有些薄汗。
“有没有好好喝水?”韩远轻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是不是你出的好主意,”小姑娘恨声说,“我那个妈都快把我给灌吐了。”
韩远哈哈地大笑起来,把手里的斑点狗丢到了小橡皮身上。
“是你沈叔叔给你的吧。”
小橡皮的两只眼睛立即冒出兴奋的亮光,“那个沈叔叔,好神奇。你看,这个,这个,这个……”在她身旁摆了一圈小企鹅,小黄人什么的。“都是他夹娃娃机里夹给我的。”
韩远看了看,已不下七八个了,难道沈因每天都在那个商场一楼快餐部吃饭?
还真能将就!
他一直觉得沈因是个生活细致的人,没想到对自己的肠胃却这么粗糙。
韩远想到这儿,不由的轻轻一笑。
梁鹤从厨房出来。看到韩远,冷淡的嘴角,极其轻微地笑了笑。
“来了。”她招呼韩远。
“嗯。”韩远点点头,“我过来看看小橡皮。刚才摸摸她的头,好象不烧了。”
“刚量过了,体温才降下来。”
“记得还要给她灌水,”韩远说着,去看小姑娘。小姑娘正给他翻几个大白眼。
“你坐会儿,我给你下碗面。这才从健身房过来吧。”
“不了。我还有事。”韩远说着,从背包里摸出一匝钱,放在茶几上,“这些钱你先用着。”
梁鹤冷淡地扫了一眼。“你又去了。”
“最后一次。”韩远说。
“钱差不多够了。”梁鹤说。
“那你给小橡皮买点营养品。”韩远说着,摸了摸小橡皮柔软的头发,转身出了门。
路经西侧门,从窗子里漏出的光,韩远知道沈因还没有休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敲了敲门。
“沈因,我走了。就给你说一声。天冷,你别开门了。”
果然,等沈因把门打开,韩远已走到院子门口了。
沈因目送他走出院子,把门关上。
☆、第17章 第十七章
从梁鹤家里出来,韩远并没有回家,拦了辆车,直接出了市区,到达一个尚在建设的楼盘。
楼盘三面环山,正面临着一条通往另一个县城的国道,白天大车来往拥挤,声音嘈杂,整条路都灰扑扑的。
车与行人从这儿过一趟,都是一身灰。
因此楼盘广告做得虽然响,主打高级别墅,但环境实在恶劣,交通又不便利,在这儿买房的城里人并不怎么多。倒是有些城中村的居民,发家致富后在这儿付了首付。
但这个钟点,路上别说人,连大车都很稀少。就着没有一丝毛边的月亮,四周看着倒还干净清亮。
韩远刚一进去,一头天然卷的赵北武就从一个暗道子里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他,“小爷,你怎么这时间才过来。”
“不是12点么。这才几点。”
“是没到12点。这都11点40了。你就不能早点吗?雷叔都等急了。”
雷爷叫雷刚,是这个非正式格斗比赛的组织者,也是这个楼盘的开发商。赵北武是他的侄子,兼助手,负责组织比赛。主要是联系拳手、场地,以及组织观众。在观众这一块,把持算是较为谨慎,只有熟人介绍才能进来。
“今天健身房有我课。”韩远紧跟着他。
“就那点钱,你至于这么积极么。随便在这打一场,不比你半年的工资高?”赵北武不以为然。
“比起打拳,我更爱健身。”韩远笑嘻嘻的,露出两粒小白牙。
“好好好。你怎么都有理。走,快点。”赵北武一边薅着他的袖子,一边说,“我可把一年的工资加年终奖押你赢了。我明年的生活都指望你了。就是大家现在都买你赢了,也赚不到什么钱了。”
“你可以买别人的。”韩远说。
“操,那就亏了。要不,”赵北武冲他神秘一笑,“咱下次搞个小剧本。按照套路演一把,赚一笔再说。”
韩远不屑地笑了笑。“你找别人吧。我说过,这是我最后一场。”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是大爷。”
赵北武连哄带骗地把他带到了地下停车场。
虽然赵北武一开始找到韩远打拳,但韩远并没有与他们签属任何协议。韩远拥有绝对的自由。
在这一点上,雷刚与赵北武也并没有勉强韩远。做什么都讲究个你情我愿,虽然这个私底下的格斗场有点打着擦边球,但买卖不成情义在。
一来二去,赵北武与韩远也多出了几分私人的情谊。
但也正因如此,每场下来,韩远并不能拿到多少钱。签约的要至少高出一倍有余。
绕过几栋半完工的毛坯楼房,一直走到最深处,才来到地下停车场。
惨淡的灯光下,门口一个安检小哥拿着检测器,正在来回徘徊,张着脖子观望。看到他们两人,如释重负地叫了一声:“可来了。下一场就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