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妈妈大哭着,“贺文博变成星星在看着我!”
贺忻说,“那颗星星在看着谁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他妈妈疯了一样地大叫,侧过身打他,贺忻被她抽了两下,也没躲开,只是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听不到我也要说,如果不往前走,你一辈子都看不到星星。”
他妈妈往后仰了仰,头发遮住了她的脸,但眼泪还在无声的掉,贺忻看着她被人推走,朝着他们的背影喊了声,“妈妈再见。”
没人理会他,他妈妈甚至压根不知道他今天来过,贺忻抬手揉了揉眼睛,掏出一根烟叼着靠了下墙,他手臂的针孔刚被她误伤到了,现在酸疼得一抽一抽的。
很累,不想说话,但心里好像爽了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忻听见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作响,他拿起来接听。
“喂。”
那边只有很轻的呼吸声,半晌才开口喂了一声。
贺忻喉咙一哽,话音都颤了,“你.......”
李言蹊问,“在做什么?”
贺忻没有说话,低着头狠狠地捶了捶墙。
李言蹊兀自说着,“吃过饭了吗?吃了什么?今天天气怎么样?冷不冷?”
贺忻还是没有回答,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我这里飘雪了,下得不大,但是好冷啊。”
贺忻的掌心里落了一片雪,他黏掉指尖的湿意,听着李言蹊说话的声音,再也忍不下去了,“你回南溪了吗?我想见你。”
“我不在南溪。”李言蹊顿了顿说,“但你很快就可以见到我。”
贺忻很轻地闭了闭眼,“你什么时候的飞机?我来机场接你,明天.......明天晚上,就这么定了,我马上给你买机票,你等着.......”贺忻说着转过头去,脸上的神情由空白到震惊再到喜悦,不停歇地变了三变。
李言蹊手里拿着贺忻的吹泡泡机,站在他三米远的地方,笑着将管子插进肥皂水里,朝他吹了个大泡泡。
“从前有个小孩儿,他家里很穷,买不起玩具,某天他从地上捡了个吹泡泡机,他特别开心,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玩的东西,但是那时候他不知道,离他很遥远的北方,也有个小孩儿,他家里特别有钱,很奇怪,他也没有玩具,他喜欢玩弹珠,喜欢搭积木,喜欢自己做冰棍,喜欢吹泡泡,但这些东西他都没有,直到某天他偷偷地拿零花钱买回了一个吹泡泡机,他宝贝得不得了,一直藏在小盒子里,在家里玩要被打,所以他想看看也好,很多年以后,他离开了家,再因为某些机缘巧合回来,发现小盒子居然还留着,但是泡泡机不能用了,他仍旧是这么想的,哪怕看一眼就很好,所以他让他的好朋友给他带过来,然后这个泡泡机半路被另一个小孩儿给抢了,他信誓旦旦的说,修泡泡机我最拿手了。”李言蹊说着又朝他吹了一连串泡泡,“诶,我厉不厉害?”
贺忻深吸一口气试图稳定情绪,但脑子里乱成一团,混杂着胸口滚烫炙热的某种情绪,好像快沸腾了。
李言蹊拿着的泡泡机摔破了一个角,但吹出来的几个泡泡在空中旋转着,跟雪花一块儿飘着,特别漂亮。
“还能用?”贺忻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问。
“嗯。”李言蹊说。
贺忻盯着他看了会儿,丢掉了手里的烟,“为什么?”
李言蹊晃了晃里面的肥皂水说,“肥皂水和空气溶解在一起,形成.......”
贺忻走到他面前打断道,“为什么来找我?”
李言蹊低头笑了笑,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贺忻看着他,刚想开口,对方上前一步握住了他失温的手,接着张开双臂说,“我想你了。”
不是我知道你的处境很担心你,不是我害怕你一个人承受不来这样的打击,不是我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觉得你想有人陪,都不是,而是我想你了,没有同情没有可怜,只是因为想你了,所以我过来了。
贺忻很想张开双臂抱他,感受他触碰得到的温度,周身包裹在他熟悉的味道里。
但是他却没动,泡泡还在四周跟着雪花飞舞,贺忻摸了下发胀的眼眶,摸到了脸上一片泪水。
他很少哭,几乎没有示弱的情绪,送走他爸的时候他没有哭,告别他妈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小时候的委屈不足以让他哭,长大后的烦心事不值得让他哭,他总以为自己是不会哭的,至少再看见李言蹊的时候,一定是笑着的。
“操。”贺忻低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转过身去,“你别看我。”
但是他这么大个儿,再怎么弓起身子,李言蹊还是看到了他手背抵着鼻尖,滑过下巴的眼泪。
他非常心疼地叹了口气,从背后搂住了他。
“没事儿,现在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你放肆哭也好,想骂人也好,通通都发泄出来吧,别憋着。”
贺忻的哭声从喉咙里死死压着变成了呜咽,最后一点点放声低吼。
李言蹊的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贺忻转过身把他紧紧抱住,下巴蹭着他的衣领,李言蹊摸了摸他有点儿刺的后脑勺说,“你很努力地在往前走,我看到了。”
贺忻埋在他肩上抽泣着,霎时抓紧了他的手,李言蹊心里一阵酸,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睛也红了,他一手拿着糯米糕一手把管子送到嘴边,笑着朝他吹了个泡泡,“新年礼物,你的糯米糕我买来了。”
贺忻带着哭腔说了句,“是甜的吗?”
没等李言蹊回答,他探身把对方嘴边的泡泡吹灭,偏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动作很大,李言蹊被他撞到了后面的墙上,听到砰地一声,贺忻茫然地抬起头来,李言蹊揉着腰嘶了声,俩人都小幅度的喘着气。
“我吻你了。”
依旧是这么一句熟悉的对白,李言蹊不由得想起了那晚,他有些想笑。
贺忻张了张嘴,刚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李言蹊往前勾了一下他的脖子,将他向下一压,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甚至没有试探也没有停顿,直接而霸道地再次吻上来,贺忻愣了下,继而低头吮了下对方的嘴唇,舌尖堂而皇之的探了进来,李言蹊哼了一声,双手紧紧抓着贺忻的衣服。
这里是一个死角,他俩互相推搡着追逐一个吻,跟打架似的用力张开双臂,在寒风中彼此狠狠搂着。
他们在拥抱一段前途未知,但谁都很勇敢的爱情。
第五十三章 来谈个恋爱吧
虽然天台这地儿不会有人上来,但没完没了的西北风实在不适合温存,再怎么血气方刚的小年轻都禁不住成片成片的雪花飘在脸上,融化成冰水的冷意,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下雪天接吻一点儿都不浪漫。
贺忻先打了个喷嚏,李言蹊也没绷住,靠在墙上咳了起来,俩人的鼻尖都有点红,只不过一个是哭的,一个是冻的,这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仿佛嘴唇离开嘴唇以后都丧失了语言功能,李言蹊忍了半天没忍住,在黑暗中偏头瞅了贺忻一眼,对方没看他,用手捂了下脸。
李言蹊能感受到贺忻的激烈情绪已经慢慢消下去了,缓过劲儿来以后又陷入了新一轮的迷茫和怅然之中,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把安慰的话说出来,因为知道没用,他需要一个过渡期来调整自己,这时候想让他开心还不如一块糯米糕来得实在,不过这玩意儿已经在他们不要脸的亲来亲去中冷得透透了。
李言蹊舔了下自己的嘴唇,能明显感觉下唇角有个口子,贺忻咬人的本事真是越发精进了,越咬越深,没一会就已经凸起一个肿块了。
贺忻跟他一块儿下楼,不知道是不是哭傻了还是冻傻了,走了两步同手同脚,李言蹊没忍住笑了下,贺忻回头看了他一眼,盯着他嘴唇三秒,又哗啦一下把脸转回去,走进电梯里才把兜里的口罩拿出来,偏头给李言蹊戴上。
贺忻眼睛也红着,很容易被人看出来他哭过,李言蹊抓住他的手腕,轻轻勾了下他的掌心,然后把口罩戴回到他脸上。
“你带着吧,鼻尖红得太明显。”
贺忻凑近他耳朵,有点儿不爽地说,“右边那个女护士一直在看你嘴唇。”
狭小的电梯里,俩人互相挨着,肩膀时不时会撞到,李言蹊被他这句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咳了声,“她以为我被狗咬了吧。”
贺忻的手不由自主在他胳膊上摸了一把,并用力地捏了下。
“说谁是狗?”
女护士两耳一尖,雷达异常敏锐地向他们投去了放光的眼神。
李言蹊叹了口气,双手握拳抵在鼻尖转过头去,贺忻皱了皱眉把口罩拉上,往他身边挪了一步。
欲言又止了会儿,终于问出了他从天台就开始纠结的问题。
“我.......亲你的时候,有没有冻到流鼻涕?”
李言蹊愣了半晌,这才明白为什么贺忻刚才一直埋头不语,并不是因为他情绪需要收敛,而是因为害怕在他面前的形象一跌千丈,怕自个儿洁癖嫌弃他。
怎么说,李言蹊觉得贺忻有时候真是特别可爱。
他笑了起来,“煞风景本人了,虽然你没流鼻涕,但我尝到了一公升的眼泪,齁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