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忻抬头,咽下最后一口饭,疑问地挑挑眉。
李言蹊问,“你手机像素怎么样?”
“还行,我新买的,但我没怎么拍过。”
李言蹊说,“我想拍个星空,但是我手机拍远景不好看。”
赵叔插嘴道,“你不是还有一个尼康吗?那会儿我碰一下你心疼得不行。”
李言蹊淡淡地说,“我卖掉了。”
赵叔一下哽住了,半天才扯扯嘴角掩饰尬笑。
贺忻已经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扔给了李言蹊,对方一接,架势挺足的找起了角度,赵叔在一旁显摆道,“我们李总很会摄影啊,能把我拍成腿长一米八,估计拍你得拍成两个半姚明。”
贺忻看了看认真钻研角度的李言蹊说,“乌漆墨黑的一个天空,拍那么仔细干嘛?”
赵叔说,“那是拍给他弟弟看的,他弟弟不住院的时候最喜欢让小李带着他到处去看星星了,现在不行,估计刚醒还插着氧气罩呢。”
按照贺忻的性格,他不会去探究别人家的家事,没兴趣也懒得想,别人主动谈起他就会以嗯哦结尾,结束这段尬聊,可以说是非常容易冷场的类型,或许是这一顿饭吃得太爽,又或许是难得在这么安静舒适的家里放松下来,贺忻居然在赵叔终结话题的时候主动问了一句,“什么病?”
赵叔轻声说,“先天性心脏病。”
“哦。”贺忻喝了口水,措辞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好在这会儿李言蹊已经拍完照了,将手机递给他,贺忻接过,感觉李言蹊的手把底部都摸烫了。
“扫一扫吧。”李言蹊说。
“扫什么?”
“好友。”
贺忻怕麻烦,皱皱眉道,“你刚才怎么不弄完全套了再还给我?”
“擅自加你好友有点儿太过了。”
贺忻嗤笑了一声,“你擅自给我送厕纸过没过啊?”
李言蹊看见他拧着眉头点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然后凑过去扫了扫,结果因为网速太慢加上手机太菜,扫了半天才扫出来。
贺忻已经很不耐烦了,加完好友把照片发过去就摁灭了屏幕,但李言蹊还是看见了一面全是没读消息的红色小点儿。
他急需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自个儿强迫症受到的创伤,“当时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送厕纸是个万能借口。”
“操,换你你不丢人?”贺忻压低声音道,“一转校生,第一天上大号就不带纸,还让人给送进来,你这么喊的时候,老子裤子都提起来了,人怎么想我?那几个小流氓一看就是嘴上没把门儿的,明天学校传遍了贺忻上厕所不带纸你信不信?”
李言蹊啊了一声,“我想的剧情没那么复杂。”
“这个世界就是他妈有这么复杂。”贺忻冷哼了一声。
李言蹊对他这句话表示赞同,他敢肯定明天学校里到处都是贺忻的小道消息,但一想到后面要加一句“狂霸酷炫拽的贺忻转学到我们学校啦!但是他上厕所没带纸!”,就控制不住想笑。
“妈的,欠收拾。”贺忻说。
李言蹊今天一整天心情都很闷,突然一笑就有点停不下来,贺忻盯着他笑出的酒窝呲了呲牙,有点儿想往他脑袋上来一拳。
“赵叔,这人疯了,趁早打包送医院去吧。”贺忻刷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往自己房间走去,李言蹊低头克制了笑,然后跟了上去。
“不吃了啊。”赵叔在后面喊。
“不吃了,我马上就去医院。”李言蹊答道。
贺忻走到二号屋准备开门的时候,没忍住往一号屋望了望,李言蹊从他背后出现,犹豫了几秒说,“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点事。”
“关于厕所的事儿一切免谈。”贺忻瞪着他。
“不是。”李言蹊走近了一点,“关于Jeffery接待所的。”
Jeffery接待所?贺忻脑海里转了几转,还是没有搜刮到有用的信息,他一手撑着墙,一手摸到烟,正准备吸的时候,李言蹊说,“简单几句话,听完再抽。”
“凭什么?”贺忻说。
“凭你吃了我做的柠檬鲑鱼,并连汤汁儿都喝完了。”
贺忻:“........”
见对方不再说话,叼着烟也没有继续点燃打火机的意思,李言蹊清了清嗓子,长话短说道,“你上次打差评的那个002号是我,你没看名字吗?”
贺忻楞了一下才想起这茬,但是依旧不记得打分那栏上还有名字。
“那天我十二点就过去接你了,但是班次晚点,我等了很久,后来给你打电话,手机都关机了。”
“我承认,这次接待失误我们得负很大一部分责任,但是你也有错,我没拿到钱没关系,可你能否把差评改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对我以后的经济来源也很重要。”
贺忻捋了一会儿才把所有信息捋顺,他从这跌宕起伏的剧情中回过神来,不免又觉得太简直太巧了点。
接待所、抓小偷、同租的房子、同一个班级,不管到哪儿,他们都能碰上,这他妈多令人匪夷所思。
南溪这地儿给他下了毒咒了吧。
“贺忻。”李言蹊叫了他一声,神色认真的看着他。
贺忻假意思考,眯起眼睛想了想说,“你求我。”
“我求你。”
贺忻没想到李言蹊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说求就求,学过变脸的都没有他这样能做到无缝衔接的。
“班上的人知道你这样么?”贺忻说。
“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李言蹊说,“我不活给他们看。”
贺忻指尖转着烟,看他的一眼很复杂,又像挑衅又像探究。
李言蹊看了看表,“给个准话。”
贺忻不算小心眼的人,但让他难堪的人他一定会适当的找点儿碴,于是斩钉截铁地说了句混账话,“求我也不行。”
李言蹊其实早料到对方会这么回答,挺符合他那臭脾气的。
“哦,那我再想想办法。”李言蹊不甘示弱的堵回去。
还想个屁啊,贺忻有些无语,觉得此人真是间接性的有病。
李言蹊呛完就转过身,走了几步后听见贺忻朝他吹了记口哨。
“你之前在厕所说要给我送纸,是为了救被打那男的吗?”
李言蹊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说,“是,他是我们班的。”
“我们班的?”贺忻惊讶道,被这么一提醒,倒是记起了那人脏得像是粪坑堆里刨出来的球鞋,模样永生难忘......上午一起被罚站的小矮个儿?
李言蹊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以后也装没看到吧。”
贺忻对于他的袖手旁观很意外,“你是班长,这么无情?”
第十章 有点酷的贺忻
李言蹊其实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掸了掸飘到身上的树叶说,“我是班长,但我不是保姆,我只管他们的作业交没交,至于生活上的事,轮不着我一个外人管,再说,我很忙,我忙着赚钱,忙着好好想想怎么让一个存心找茬的人给我好评,没空理这一堆鸟事儿。”
贺忻再一次用行动证明了什么是不要脸,听到这段话后脸不红心不跳的笑了笑,眯着眼睛思考着,李言蹊说前半段话的时候口气很生硬,跟先前嘲讽他的语调很不一样,像是在极力逃避一些事。
贺忻叼着一根烟晃了晃,过了一会儿用同样满不在乎的声音说,“我本来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我那天发火是因为他们挡了我的路,仅此而已。”
李言蹊点点头,“那就好。”
贺忻忽然说,“你现在的表情真假。”
李言蹊反而笑了,“一直活得那么假,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贺忻抬起眼睑,默不作声的吐了口烟圈,他本身对李言蹊这个人没什么好感,除了刚才吃到柠檬鲑鱼时,这人的形象被瞬间拔高了一点,但一跟他讲话,贺忻就有种快要被气死的感觉,当然李言蹊也同样这么觉得,幸好了解不深,所夹私人情绪也不多,无所谓产生什么讨厌到极点想立刻干一架的冲动。
于是两个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俩人互看一眼就各自移开了视线,一个转身回屋,一个赶着去医院。
贺忻躺在床上翻了两个小时,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撑了,还是今天心情忽然好了一阵又莫名低落下去,他一直没睡着。
打开手机给吴睿回了几条微信,现在十二点半,对方估计已经睡了,二十分钟了都没回过来,贺忻等了会儿,看见未接来电里有三个电话是来自另一个城市的陌生号码,似乎是下意识在微微躲闪,他一直没回拨过去,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无奈的情绪一直牵引着他,令他有些烦躁,贺忻叹了口气,从床上一咕噜爬了起来,快速穿好衣服准备出去夜跑。
出门的时候他撞见了刚回家的李言蹊,对方脸色疲惫,转动钥匙都转了一分多钟,贺忻在另一侧停留了一会儿,在他视线晃过来时戴上口罩跑远了。
小镇上没什么人,摆夜市的也都准备着收摊了,贺忻跑到小桥上站着吹风,空气很干净,夜晚也很安静,他拿出手机想拍一张照,忽然看见李言蹊照的星空图。
贺忻点开,借着朦胧月光拿实物和照片对比了下,李言蹊拍的夜空选角度很偏,看起来像是延伸了天际线,使得这张照片上的夜幕骤然被放大了,星星变得很渺小,不用拇指划开屏幕根本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