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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竹马,坑爹造假 完结+番外 (大皮的兔子)


  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他竟还懂医术,不过横竖都是死,交给他总归放心些。
  他的手很稳,一针一针扎下去,我很快便成了一个银刺猬。
  望着他紧锁的眉头,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轻声问道:“这些年你都去哪了……”
  额头上也被扎了几针,此刻我一说话,脸皮便疼得厉害。
  他柔声道:“别动!”
  我不甘心,换了个问题:“你怎么都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还想干脆陪你去……”
  他将手指轻轻覆上我嘴唇,堵住了那个“死”字:“我知道,你受苦了!欠你的,我用余生来还,可好?”
  算来算去,似乎怎么算也不亏。我勉强挑了挑几乎僵硬的嘴角:“君子一言……”
  他眉目渐舒,从中开出一朵艳丽的花来:“驷马难追!”
  老妈子先前看我熬不住了,急得抹着眼泪去请大夫。可带着老郎中回来,一推门,见我又精神抖擞地下了地,更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我被她哭得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许久才反应过来——合着她老人家以为我这是回光返照呢!
  而当我转过身,用我那满头满脸的银针对着她时,她索性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事实证明,有云礿在,什么江湖郎中活神仙都是骗人的。
  经他诊治,我算是被暂时从鬼门关拖了回来。
  那日老妈子请来的江湖郎中最终还是只在她昏迷的时候派上了用场,对我的病却依旧是束手无策。然而稍经云礿点拨,竟也是豁然开朗,对着云礿三叩五拜直呼“神医”,弄得我对云礿的崇敬之情也是油然而生。
  老妈子年纪大了,受不住刺激,因此在她面前,我一直只敢叫云礿“表哥”,免得她嫌我们伤风败俗,断什么不好偏要断袖子!
  家里供着位“神医”,我身体自然是逐渐康复了。
  还没过十天半个月,我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这一天,家里来了位客人。
  听到敲门声,云礿纳闷儿地去开门。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人面面相觑,皆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我缓慢地挪到门边,待看清来人后也愣住了。
  “小……小顺,你不是走了么?”
  我还以为是哪个曾经找我借了钱的人,现在听到风声来看看我是否健在,以便考虑是将孔方兄据为己有,还是换成纸钱烧给我!
  可我万万没想到是小顺。
  伴君如伴虎,对于他的不辞而别我并不意外,他现在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反而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只淡淡一笑:“我不放心你,回来最后看你一眼。”
  我当时并未留意那个“最后”,权当他是要出趟远门,反而是云礿愣了愣。
  然而那不过是一瞬间,他迅速收敛心神:“别站外面,进来说吧。”
  小顺点点头,进了屋子。我松了口气,看样子是掐不起来了。
  坐定后,三人都沉默了。我率先开口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想往南方走,等找着个喜欢的地方就安定下来。”
  我犹豫了半晌,还是忐忑地开口:“皇上当时也是正在气头上,他对你的心……”
  他摇摇头:“我知道,可伴君如伴虎,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半截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噎了回去,我只好悻悻地住了口。
  云礿和小顺对视了一眼,随即冲我道:“子方,我记得你屋里不是还有些上好的雀舌么,季大人舟车劳顿,冲一些给他解解乏吧!”
  我立即明白过来,二人这是有话瞒着我。
  我立即抗议:“凭什么,我可是病人!”
  云礿立即也变出一副无赖相:“你的客人,难不成还要我替你招待?”
  我一时语塞,只能狠狠瞪他一眼,乖乖地去泡茶了。
  回来时,二人的谈话还未结束
  我本无意偷听,却忽然听小顺问:“你这些年都去哪了?”
  我正欲推门的手僵在了半空。
  这些天来我也不是没问过云礿,可他不是巧妙地避开话题,便是随口编谎话搪塞我。我虽好奇,也不好多问,毕竟云礿瞒着我总有他的理由,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害我。
  我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只听云礿道:“五年前萧落将我从刑场截下来后,就将我软禁在一个小院子里……是我的错,我没料到子方他竟会……”
  小顺打断他:“不怪你,我能理解,子方落在萧落手里,你纵然有滔天本领也施展不出来。”
  我心中一动,便听小顺继续道:“只是这件事,我、萧落、颜寅都有责任,唯子方一人是全然无辜的。”
  云礿长叹一声:“子方心软,不伤人,万事却常常不能遂他愿……”
  我这些年的苦,他全都知道。
  我鼻子一酸,胸中苦楚难以自抑,几滴豆大的泪滴顿时滴入那滚烫的茶盏中。
  云礿继续问道:“在这儿住一晚吧,反正也有空房,我一会儿便去收拾。”
  小顺沉吟半晌,还是推辞道:“不了,我怕再多一晚……”
  云礿再三挽留:“一切皆是命,你这一去,恐怕今后就……”
  我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轻轻推门进去:“对啊,多留一晚吧,今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小顺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第77章 霜花
  然而我很小的时候便常听我爹讲,脚底几万丈之下,有个地方不见天日,叫做地府,里边有本生死簿。人从还未生下来之前,一切便已都被注定好了,你什么时候死,怎么个死法,都由不得你。
  我起初不信。
  直到那天夜里三更,自己的房门被撞开,踉踉跄跄走进来一个人,我才忽然有些信了。
  那人似风中一苇,颤颤巍巍地扶着案,又摇摇晃晃捂住嘴咳了两声,领口处便绽开了一朵红艳艳的牡丹。随后却又咧开嘴,有些凄厉地笑了。
  那红红得有些触目惊心,我二话不说,背起人朝江边跑去。
  那晚的月光格外清冷,四围的人家都已入眠,角落里偶尔传来几声蝉鸣。
  “看到你那么紧张,倒也不亏!”背上的人每吐出一个字,气息便微弱了一分,可紧要关头却依旧不忘调笑几句。
  “记好你的酒还没喝完,我给你备着呢!上好的猴儿酿,别他妈糟蹋老子银子!”我恶狠狠地说,像是要把背上的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那人却并不回话,只是低低地笑了。
  我的脊背被他嶙峋的骨头硌的生疼,换了把手,背上那人却看穿了我的心思:“这些天你过得倒挺滋润,身上长了不少肉!”
  我知道他又在挖苦自己:“分明是你又瘦了几分!”
  记得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皮包骨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其实那时候,家家户户吃了上顿没下顿,身上又能有几斤肉。哪怕是时过境迁,十多年过去了,我亦是日日夜夜风餐露宿,加上大病一场,哪来的肉可长。不过同他比起来,确实是小巫见大巫。
  “叫我一声‘小顺’吧,十多年没听你叫过了,今后也听不到了!”
  背上的人忽然换了种口气,无限眷恋,却又无限悲凉
  “恩……小顺!等你好了,我想听多少遍都行!”
  “一遍就好,‘小顺’这名字,叫着倒顺口,却把命中该有的,不该有的气运全都占尽了,这些东西,你比我懂,还是叫‘季檀’好!”
  “……”
  “小时候,无论别人怎么骂我,我都忍了。他们说我手脚不干净,说我是‘婊子生的’,说我‘有娘生没娘养’,我都可以忍,因为他们确实没冤枉我,唯独有一次,他们说我跟你亲只是把你当冤大头,我待你的一切皆是虚情假意。那是我唯一一次回嘴,虽然结果比之前更惨,我被扒光了裤子吊在一棵树上,还下了好大一场雨……”
  “别说了,省点力气,马上就到江边了,到江边就有大夫了!”我终于不忍心再听下去,哽咽着打断。
  “没用的,徐子方,命这种东西,有时候你不得不认,我季檀这一生作恶多端,结仇无数,没葬在别人手里,便已经满足了!人啊,横竖也就一辈子,多那么三四十年,不过也是多受些罪!”
  “够了季檀,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便会为你淌几滴清泪,我徐子方又不是你孙子!”
  话未说完,眼泪却已先下来了。
  “子方,我想回去了!今年冬天那么冷,村里该下雪了吧!”
  七月流火天,我却只觉得冷似那年寒冬。
  “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去!去看小山谷里的雪!”
  他轻轻地笑了,声音愈发气若游丝,最后随风散进浓浓夜色中:“子方,后山的梅花开了,我这带你去折梅花!”
  我依稀记得,他小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生长在南边箐沟里的小村子,七八岁了,也还没见过一次雪。那年冬天,天气出奇的寒冷,竟也纷纷扬扬飘了几片雪。那雪的稀罕程度,绝对不亚于村口地主家长年供奉的那颗夜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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