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即站在镜子面前,上半身是□□着的,瘦削的肩头上有着明显的淤青,他好像在哭,又不像在哭,只是空空的站在镜子前面,毫无反应。
林景衡看得忘记收回目光,直到顾即动了,他才犹如惊弓之鸟马上回归了自己的房间——他竟然做了偷窥狂,呆呆看了顾即那样久。
顾即肩头的伤像是清晰的呈现在他面前,他甚至能感受到那细白皮肤下流动的血液。
肯定很疼吧,林景衡又想起顾即被高大男人追着打的情景,触目惊心,一生都难以忘怀。
那天晚上林景衡睡不着觉,想顾即的情况,想顾即的生活,也想顾即的伤口,理性告诉他偷窥别人是不对的,但感性却驱使着他半夜又将身体探出去。
他像是只做错事的小猫,小心翼翼的偷看老鼠的生活,充满好奇,又对这只小老鼠产生了同情心。
从此往后,林景衡便有意克制着自己去窥探那扇窗口,一来素年的教育不允许他做这样子的事情,二来他似乎也怕再见到顾即身上的伤口。
那更像是一种无能为力。
小时候的林景衡,还不足强大到可以庇护顾即。
可是今夜他又忍不住探出了身子,他甚至希冀顾即也能探出头来回应他,但是并不能如他所愿,顾即房间的窗口只是开出了一条小缝,他无法看见镜子里折射出来幽暗的房间,更无法看见在房间里走动的顾即。
尽管如此,他此时松了眉头,满心愉悦,他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他抬头看,今夜的月色正明——去夏令营的时候,如果天气好,他能和顾即躺在草地上看满天繁星。
顾即一定会露出他喜欢的笑得像小奶狗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即房间镜子终于派上用场了!
林景衡的视角我本来是想在番外写的,后来想,不如用双视角的方式展现在正文里。
这样大家可以更了解林景衡这个人物,也能知道,这篇文,其实是双向懵懂的暗恋啊!!!
算不算糖呢?
第23章 chapter23
天清气朗,老槐树在朝阳的照耀下摇曳生姿,空气是夏日特有的干燥和清新,知了没完没了的叫着,白昼不分。
天气一热,家家户户起得早,已经有人三三两两结伴出门去了,到了暑假,炙热的太阳都无法阻止孩子撒了欢的玩耍,每走几步就能听见孩子清脆的笑声。
外头的热闹是别人的,安静是顾即的。
他从林景衡那里借了一本《十万个为什么》,睡饱起床后就盘腿坐在床上看书,其实里面有很多内容他看不懂,特别是科技类的,名词五花八门刁钻晦涩,无从理解。
但他还是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他唯一的乐趣,即使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觉得无聊。
家里还是和往常一样的闷热,顾即一手拿着扇子轻轻摇着,一手翻着书页,他低着头看得脖子有些酸,于是忍不住转了转脖子。
明天统考成绩就出来了,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他有点期待也有点慌张,可是他心知肚明知道自己的去处,所以并没有迫切感。
又翻过一页,正是讲太阳光合作用的篇章,顾即看得皱紧了一张脸,为什么叶子能吸收二氧化碳,什么叫做二氧化碳?
他不懂,看起来就有点发困,只得直起头伸了个懒腰。
房间外面突然有了动静,顾即竖起耳朵听了一会,他很熟悉这个开锁的声音,只一瞬,他就浑身戒备起来,急急忙忙把书本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然后手脚并用的从床上滚下来,找了个角落躲起来。
肯定是男人喝酒回来了,他屏住呼吸,细细听着,只要自己不发出声响的话,男人是不会找他的,那样就避免了一顿臭骂。
只是顾即刚找了位置躲好,外头的男人却猛然暴躁的与人说话,“找谁?”
他心里一咯噔,出乎意料的的竟听见了林景衡礼貌而疏离的声音,“请问顾即在家吗?”
顾即顿时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林景衡怎么会来找他。
男人感觉是喝了不少酒,说话都是含糊的,“你就是,那个,什么,林,林什么来着?”
“林景衡。”
“对,对,”男人打着嗝,他现在一定是满脸通红的样子,“我听说,你和我儿子,走得很近?”
林景衡还是礼貌性的回应着,“我和他是朋友。”
男人嘿嘿笑了两声,“朋友......”
顾即一颗心猛往下沉,再也顾不了害怕,一咬牙起身冲出了房间。
虽然两年来林景衡和男人打过几次照面,但这似乎是两个人第一次交谈。
顾即无法想象林景衡看见男人会是什么想法,可是他更害怕男人说出什么恶俗的话来,顾即不允许男人把对待自己的粗暴用在林景衡身上。
他几乎是奔向大门口,看见男人高大的身影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又马上跑上去,张大了嘴巴,一个爸字在看见林景衡那刻骤然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压堆积在心底的自尊心突然如同海绵吸水一般迅速膨胀开来,从心口蔓延到四肢,令他全身燥热,甚至不敢去看林景衡的目光。
男人听见声响,晃晃悠悠回过头来看,看清楚了,断断续续大骂道,“你死了,在家,在家不吭声。”
顾即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他走到男人和林景衡中间,那么小小的一个人,站在林景衡前面,抬头无所畏惧般看向男人,像是要把林景衡保护起来,其实他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但还是做出个近乎哀求的表情,费力说,“我刚睡着了,没听见,这,这是我同学,我先和他出去,中午我会回来给你做饭。”
男人喝红了眼,此时根本就不想听他说话,软软的一挥手,粗声粗气,“走,别妨碍,老子睡觉。”
顾即如得大赦,急忙想要逃离这里,男人却又一声吼住了他,“等一下。”
他不安的回过头瞄了林景衡一眼,只能看见林景衡线条分明的下巴。
只见男人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摸着什么,摸了好一会,丢出了一团东西,“别,别给老子丢脸。”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顾即盯着地面几张皱巴巴的纸币看了一会,换在平时,男人肯大发慈悲给他钱,他应该是满心欢喜的,但他现在身后站了一个林景衡。
他甚至都感受到自己背后灼热的光芒,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无地自容。
顾即艰难的咽了下喉咙,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还没有转过身呢,林景衡已经先他一步上前,弯腰替他把地上的纸币捡起来。
他倍感难堪,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在林景衡面前被羞辱,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林景衡看着面色惨白,全身僵直的顾即,突然也束手无策。
不到必要,他极少来顾即家,但是今天他为了想要给顾即一个惊喜,亲自过来找他想告知夏令营的好消息,却没想到会遇上顾平。
两年前的林景衡亲眼所见顾平的暴虐,对其害怕不以,随着年纪的长大,惧怕更多变成了厌恶,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从未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只是很惋惜顾即会有这样一个爸爸。
林景衡抿着唇,抓住顾即的手,发觉顾即的五指都收拢在了一起,他轻轻捏了一下顾即的手腕,放平语调,“没关系的,我们先下楼。”
顾即这才抬眼看着林景衡,幸好他没有在林景衡脸上看见鄙夷的神情,不然他可能会当场哭出来,于是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慢慢把紧握住的五指摊开,任由林景衡把纸币放在他掌心。
纸币如同烫手山芋,他几乎要握不住,但他很清楚这些钱能让他做很多事情——至少能满足他接下来几天的温饱。
自尊心再重要,当饿着肚子蜷缩在床上的时候,一切重要的东西也随之变得轻飘飘起来。
林景衡走在前头先下楼,顾即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纸币收好,然后跟着林景衡的脚步。
两人习惯性的走到老槐树,在长长的石凳子隔了一小段距离坐下。
燥热的清风吹过,树影斑驳落在顾即的鞋子上,将他裂开的拖鞋照得清晰,他下意识的把伸出去的脚缩了回来。
林景衡目光放在远方的楼区,他沉默一会,决定当做忘记刚才的事情,口气轻松道,“你知道我找你做什么吗?”
顾即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愣了几秒,啊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他想,为什么男人偏偏选择那段时间回家,如果林景衡没有见到男人就好了。
林景衡察觉顾即情绪的低落,用手肘碰了碰顾即的手臂,看着他说,“昨晚我和你说的夏令营,还记得吗?”
夏令营?顾即一颗心像被什么捏住一样,他不敢去看林景衡的眼睛。
林景衡已经把准备好的说辞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我爸说这次活动必须两个人一起参加,我找不到人,要不你就和我去吧,你不用担心,费用是活动方出的。
他自认为这个理由滴水不漏,正欲开口,顾即却垂着头闷闷的说了声,“对不起。”
林景衡懵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