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没敢附和,也没有勉强开解,将桌上的成像仪推到方意生手边,示意他将手放上去:“闭上眼睛,听我说……”
方意生依言照做,但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要催眠我吧?”
“不会。”张医生保证道,“未经本人许可,心理治疗师是不能随意催眠病人的,你放心。”他现在要用的,只是古老的沙盘法的升级版。
方意生点了点头,表情放松了许多。
“现在,假设你一个人在户外。”
方意生眼珠动了动,成像仪的屏幕上浮现出一条不怎么热闹的街道。
“你想去买点东西。”
街道的景象应声破碎,接下来浮现的是一间密闭的小屋,光线很暗,一个人也没有,遍地都是凌乱的钢材。
“老板会是什么样的呢?”
过了两秒,小屋里凭空出现了一个方脸大汉,面目模糊,隐约看得见下巴上的胡子,身材挺健硕。
“找他买点什么?”
方意生皱了皱眉,说:“好像没什么要买的。”
屏幕上的画面开始摇晃,很快就碎掉了。
“那现在你就随便想一些画面吧,没有人的那种。”
“没有人?”方意生嘀咕了一声。
成像仪的屏幕上开始快速地浮现一幅又一幅不稳定的画面,形状尖锐。
张医生不作声地紧盯着屏幕。全黑、星空、凌乱的线条、长青苔的石阶、夜晚中一条蜿蜒僻静的小路、一片枯黄的麦田……一汪死水。
方意生睁开眼,将成像仪还给张医生,说:“邵垣就要回来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张医生,请问我有什么问题吗?”
张医生飞快地分析着方意生,几个标签默默在他的脑海里飘荡:敏感、内敛、压抑、有悲观倾向、自我保护意识强、缺乏安全感……但是独立意识也强,且生活态度积极,有主见,精神坚韧不会被轻易击垮。
“你有受过创伤吗?”张医生问。
方意生愣了愣,伸手去摸后肩。
“我是指心灵创伤。比如童年不太美好?”
方意生笑了笑:“你是说童年阴影吗?八岁以前的事我都没什么完整的印象了,应该不存在的。记事以来……就更没有了。”
“冒昧问一下,你的家庭……”
“挺好的。”方意生飞快地回答。
张医生微微皱眉,起身告辞,最后留了句话:“我还会再来几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最好做一次深度催眠。”
方意生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抱歉,我不是太能接受催眠……不过和你聊天很愉快,明天见……”
张医生离开没多久,邵垣便回来了。他一边脱皮鞋,一边问:“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闻声,方意生裹着一件毛绒绒的浴衣走进客厅,斜躺上沙发,淡淡道:“他说还要再来几次。”
“哦——好闷热,我回来的时候,看外面天色像是要下雨了。”邵垣进屋,看见了沙发上的方意生。
头歪歪地靠在扶手上,一脸像是刚睡醒似的迷蒙。纤细的脖颈弯曲出好看的弧度,锁骨在白浴衣的阴影里若隐若现,身体在沙发上舒展开来。齐膝的浴衣下两条光洁修长的腿轻轻交叠,搭在另一头的扶手上,两只莹白的裸足俏皮地径自轻晃。
“洗好了怎么不去床上窝着,在这儿会感冒的。”邵垣走过去,弯腰给了方意生一个公主抱。
在床上躺了五年,尽管每日都有肌肉按摩,但是方意生的身体还是无法控制地消瘦下来,只比皮包骨头好那么一点点。所以,邵垣可以轻轻松松地把他抱起来,与此同时,邵垣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方意生好像没有察觉到邵垣的情绪似的,顺势将他的脖子一搂,凑到他耳边搞怪一般呼了两口热气,说:“不是在等你抱我吗?”
邵垣耳根一红,佯怒道:“这次可是你先耍流氓。”
他将方意生抱进卧室,塞进被窝里,正要起身,就被方意生揪住了领带,一个趔趄摔在了床上。方意生趁机缠上来,用一种听起来有些飘的语气挑逗道:“邵老三,五年过去你改吃素了?怎么,是突然想皈依我佛了吗?”
“你身体还没养好……”邵垣挣扎着要起来,却被方意生一把摁住,不过眨眼功夫,这个龙虎精神的病号就骑在了他的腰上。
他还要挣扎,却见方意生垂下眼皮有些落寞,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有所反应,便听方意生轻轻道:“变了,和以前不同了……”
邵垣不知道方意生在说什么变了,是说自己还是说他,亦或是……他们两人?邵垣想着想着,呼吸一滞,心有些慌乱,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翻身将方意生压在了身下。像是在做什么保证似的,邵垣低下头,凑近方意生,慢慢地将嘴靠过去,捉住了对方的唇,轻轻地啄吻、舔舐……
窗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狂风穿过外面的弄堂,将行道树吹得哗啦作响。
邵垣虔诚地以唇舌描摹着爱人的眉骨,两手轻轻拥着对方的头,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引起心中一阵悸动。方意生闭着眼感受着邵垣的一举一动,湿漉的眉心微微皱起,仰头顺势将吻印上对方的下巴。
方意生的胳膊搁在邵垣的颈后,原本只是无力耷拉着,突然发力将其引向自己。邵垣顺着力道俯身,很快方意生就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划过自己烧着似的正在发烫的耳尖,竟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邵垣动作一顿。
又是一声惊雷。风声之大,让邵垣恍惚间误以为自己置身于草原,成了一匹野马,意外被缰绳束缚住,正不安地用蹄子刨着地,想要挣脱那根看不见的绳索,却只是白费功夫。
方意生不满意邵垣的失神,伸手下探,经过对方的锁骨、胸膛、腰腹……一路挑逗点火,只是动作已有些生疏,但这也足以完全撩拨起邵垣的欲望,只因做这些的不是别人,是他。
有那么一瞬,邵垣那双纯黑色的眼睛显得异常深邃,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很快他便甩头挥去了不该存在的想法,眼眶发红,目光灼灼地盯着方意生,主动了起来。
“臀抬高。”
方意生咬着牙依言而动,想到自己是仰躺的,遂自觉将两条修长的腿架到了邵垣肩上。邵垣微微撑起上半身,将一只小棉枕塞到了对方腰下……
一切准备就绪后,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一道闪电凌空划过。那一刹那,邵垣背着光凑近方意生的脸,低声道:“意生,叫我……我想听你的声音。”
被狂风吹得不时拍打着落地窗的粗壮树枝偶然卡进了窗户缝隙,没两下便将轻窗又推开了一些,冷风倾泻而入,方意生裸|露在外的臀部有些发凉,他微颤着轻吟一声,叹息般地唤道:“邵老三……”
邵垣心底一声脆响,像那遍布裂纹的瓦罐在高台上摇摇欲坠,终于掉落在地,踏踏实实地粉身碎骨时所发出的声音一样。
“啊!”突然袭来的疼痛令方意生猛地抽搐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将邵垣的背抓出了一道血痕,正要心疼地抱歉,却紧接着就被对方过于猛烈的节奏折腾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酝酿许久的大雨“哗啦”一声倾盆而下,整个世界好像都被笼罩在了冰寒的雨幕中。
“冷……”尽管身体兴奋得发热出汗,却也改不了周围气温骤降的事实,方意生终于逮着空一边抽气一边抗议。
此时的邵垣好像已经沉浸在欲望中不能自已。冲撞中他低头安抚般地与方意生缠绵热吻,片刻后放下了肩上的两条长腿,用双手托起对方的腰臀,一步一步地走向窗边。
“别……”方意生有些惊讶和慌乱,扒了扒邵垣的肩头,想要抽身离开。
邵垣抱紧了他,百忙中腾手锁上了窗。
方意生的背碍于冲力被迫贴上了光凉的玻璃,汗水从他潮红的脸颊上滑落,有一种颓靡的美感。
“别在这里……回去……”他微喘着哀求。
闪电时不时地出现,映亮邵垣的半张脸。他低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方意生,语调温柔地问:“回哪儿?”
“……”方意生咬牙道,“回……床上。”
当身体终于重新着落于温软的棉被上时,方意生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又被邵垣刺激得肌肉痉挛。
看着方意生的身体在不自主地摇晃,邵垣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驾舟在海洋上飘荡,唯恐下一秒就被惊涛骇浪吞没的人。
震耳欲聋的雷与紧锣密鼓的雨被锁闭的窗隔离在外,一切喧嚣都与此间无关,今夜这里唯有两个互相取暖的人而已。
破碎的呼吸声,急促的喘息声……热烈地交织在一起。直到半夜,两人才偃旗息鼓,一番清洗后,双双钻进了被窝。空气里还残留着几丝淡淡的麝香味。
方意生已经累极,几乎是一挨着枕头便睡着了。邵垣撑着身子看了一会儿他的睡颜,才跟着躺下,侧身紧紧搂住了对方的腰肢,将头凑到了对方的颈窝后,无声地说了一句:“晚安,我永远的唯一。”然后闭上了眼睛,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