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意生客客气气地请张医生坐下，起身为他倒了杯茶。张医生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与他聊了两句，发现对方没有半点架子，心生好感，索性敞开了来聊。
两人先天南海北地随便唠了俩小时，张医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话题一转便上了正题。
“从你苏醒以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吗？”刻意保持之前谈话时轻松的语调、表情对于张医生来讲，实在是小菜一碟。
方意生果然有受对方这种状态影响，并没有下意识地武装自己的内心，而是尽量让自己比较放松地回答：“几乎是的。”
“都是同一个噩梦吗？”张医生声音放轻了一些。
“……是的。”停顿了一下才回答。
“还记得梦到了什么吗？”试探。
这次停顿的时间更长，或者说，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一般意味着肯定的答案，但是不愿意说，张医生心想。他正打算换一个迂回的路子，方意生开口了：“我对邵垣说的是不记得……”
张医生立马会意，但故意不急不缓地说：“我不会告诉他。今天在这间屋子里，你我之间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保证。”
方意生轻轻吸了口气：“其实也不是完全记得，只是做的次数太多，每次都多记得那么一点……”
伸手比划一下：“累积起来还是有这么一些了。”
张医生点点头，无声地鼓励他继续说。
方意生身子往后挪了挪，把头靠在了沙发上，眼睛看着天花板：“黑的。到处都很黑，还笼着雾……不对，更像霾，让人喘不过气……不对，那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梦里我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更像是只有一团意识漂浮在空中……”
张医生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硬皮本子和一支食指长的圆珠笔，开始做记录。
“……有钢管碰撞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倒地了‘砰’的一声……一声，还是几声？”方意生皱眉，“有个男人在叫，好像很痛苦，但是我又听见了笑声……”
“能判断周围的环境吗？”
“没印象。”
张医生盯着方意生的眼睛，半晌，判定对方没有说谎。
“这样，我们先不说梦的事了。来，”张医生坐直了，把小本子和笔放到桌上，反客为主，倒了杯茶给方意生，“喝口水，我看你嘴唇都干了。”
方意生接过喝了一口：“谢谢。”
“不客气。”
张医生翻了翻自己带着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成像仪，放到桌子中央。
“我们说点别的，比如……你最开心的……时光？”
方意生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浅浅地笑了一下。
张医生发誓，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比刚才那一抹昙花一现的笑容更让人觉得惊艳的了。我是直的，我是直的……他暗自提醒自己。
“应该是还在京都学府上学的时候吧……”
作者有话要说： 首日更新两次~
下章就进入第一个回忆杀，视角很迷2333
第3章 Chapter 2
只要是龙国的人都知道，位于首都的京都学府特别难考，能进去的人都是神。和其他重点大学一样要求毕业成绩奇高不说，顶着“全国唯一的一所精英级全能大学”的牌子，还特立独行地要检测脑容量！
这意味着什么？刷题刷出来的高分学生……对不起，我们不要，我们要的就是又努力智商又高又有潜力的！什么？不怎么努力？智商够高很会学也行！
邵垣在拿到京都学府的录取通知后，立马给萧竟打了个视频电话。
邵萧两家是世交，同样是长房子孙的邵垣和萧竟从小关系就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而且在很多方面两人的想法都出奇的一致，从不缺共同话题。
果不其然，萧竟也收到了京都学府的录取通知。两人透过3D投影看着对方的眼睛，都看出了小火花一样四溅的跃跃欲试。
“你报什么系？”
“你想去哪个系？”
几乎同时问出口。
话音一落，两人哈哈大笑。
“还用说吗，科研系多酷！”
“对，这方面我有天赋！中学我没考过你，我不信大学你也一直压在我上头。”
邵垣闻言一乐：“得了吧，就你，想超过我？下辈子吧。”
“嘿，你别说，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一次也考过全校第一的！”
“我知道，不就是我被我爸丢到冠马丛林里去了没及时回来参加开学考试的那次么。我那是没在，我要是在的话，你还是只有乖乖当万年老二。”
“喂喂喂，哥们儿，”萧竟脸一沉，说，“别提那名儿好吗，听着特傻。”
“哟，我以为你已经听习惯了。”邵垣不准备给对方留面子。
萧竟哼了一声，说：“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得过第一的，谁叫你连个小小的冠马丛林都出不来，太弱了。”
“说谁弱呢，要是你爸只给你一把Sharp Queen军刀，将你一个人丢到热带雨林中心去，68天你走得出来我跟你姓！”
“别……别跟我姓，你爸那是真汉子，要是知道你被我拐跑了，那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又抽筋又拆骨呀？”
“他才舍不得，你可是他干儿子。我现在都还记得小的时候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有我一份的就肯定也有你的一份，我还一直琢磨到底谁才是他亲儿子呢。”
萧竟呵呵地干笑两声，转了话题：“你家里同意？”
“我打算今儿晚上说，你那边呢？”
“你爸还好，最多会提一点苛刻的要求，至少还有希望吧，我爸是打死都不会同意的。”
“那你……”
“我想瞒着先报了再说。”
邵垣闻言无语，心道，真是太年轻太天真，依他们两家的背景，就算报上去了再撤回来重报也是家里长辈说句话的事。
就在这时，萧竟那边儿房门开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吼道：“你小子再说一遍？！翅膀还没硬呢就想飞了？！老子还在这儿没死呢你就敢这样，等我死了你这个兔崽子岂不是要翻天？！”
“爸！你怎么听墙角！”
视频那头闹得鸡飞狗跳，这头的邵垣起身给自己煮了杯咖啡静静看。可惜了3D投影并不是全方位展现的，萧竟被他爸揪出了镜头，什么也看不到了。
“邵家老三，你别在那儿隔岸观火看得高兴，等我修理了这皮猴儿就告儿你爸，让他也知道！还想偷偷摸摸搞事情，美得你们……”萧如山腾出空来伸了个头到镜头里呲牙咧嘴，然后大手一挥，‘啪’一声断了通讯。
邵垣一口咖啡还没吞下去，险些喷出来。搞什么，他这么光明磊落的人怎么可能像萧竟那种表里不一的人一样？搞事情也要光明正大地搞好不好！
看来计划得提前了，在萧如山打小报告之前找邵霆钧喝茶那是主动积极，在他之后再去那就会被动不利了。
“鸿叔，我爸在哪儿？”刚进走廊，迎面就碰上了家里的大管家，邵垣赶紧拦住。
“少爷找先生有事？他在中正堂呢。”
中正堂是邵家地下活动的大本营，道上给取了个诨号叫“炼狱”，你这要是被客客气气地请进去的那还好，要是给心不甘情不愿地弄进去的，等待你的就会是……啧，无法想象。
径自走进邵霆钧的书房，把书桌前的椅子往外抽开些，伸手到桌洞里摸了摸，弹开了一个活动板。邵垣轻而易举地识别着盲文密码键，娴熟地敲了几下。一眨眼他就已经在一个玻璃隧道中了。
这隧道深藏地下，四通八达，是个通电的迷宫，也是个避难的好去处。不过邵垣可不是来避难的，他没有随便走动，原地站了十秒左右，便听一个机械声音说：“扫描成功——身份确认——”
下一刻，邵垣就被传送到了一个巨型古建筑大门处。四下都被红得堪称诡异的灯光映照着，左右两边杵着俩高大的古凶兽雕像，正对着的大门也是古老的拉环门，整个儿给人鬼门关的即视感。
没人守门，邵垣不疾不徐地往前走，那门就这么缓缓地向里而开。中正堂很大，正东、正西、正北、东北、西北五方通往不同的部门。一般人都会觉得正北为至尊，会是最要紧的所在，但是邵垣知道不是。
自家老爷子穷讲究，读古书读到一句“席南向北向，以西方为上”深以为然，便将大堂定在了正西。
一路走去遇到了不少中正堂的手下，邵垣一直用点头回复他们的问候，都有些麻木了。好不容易到了此行终点，邵垣整了整衣装，扫描虹膜进了里堂。
书桌上分门别类地有序摆放着大量文件资料和书籍，一旁的大沙发上舒舒服服地躺着个人，脸上还盖着一本翻开的《千年秘史》。
邵垣刚一进门，沙发上的人便拿开了书，露出一张四十岁左右的相貌来，是带着侵略性的那种英俊。对方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来了，考上了？”
“考上了。”邵垣走过去，拉了张椅子来，规规矩矩地坐在那人面前。
邵霆钧翻身坐起，翘着二郎腿，嘴唇一动，唇上刻意留的两撇小胡子也会跟着颤上一颤：“怎么打算的？不想读军事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