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尽力。”顾成突然想起一个人,“跟你打听个事儿,那晚我和苏警官被人围殴,你在其中至少是起了个信息中转的作用,不会不知道吧?”
路三道:“宗爷和九爷手下的小喽啰们,你们查得紧,他们自然要给点教训。”
顾成道:“那群小混混后来被两个黑衣人全部撂倒了,你知道那两个是什么人吗?”
路三道:“我听说了,传得特别玄乎,说那俩人跟武林高手似的,那帮子乌合之众压根儿没有还手之力身上就被放了血。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一直没人能确定,不过都传是宗爷过去的仇家雇来的职业杀手。”
顾成道:“什么仇家?”
“那老狐狸伤天害理的事儿干多了,结下的仇人根本数不清。”路三嗤笑,“我又不跟他们混,这个真不知道。”
顾成点点头道:“谢谢你。”
此前由于路三不见人不撂话,整个案件进入一个短暂的停滞期,林琅家里动用了不少关系给他弄了个取保候审,今天顾成来见路三,警方便也提前传讯了林琅。
除了求而不得一个顾成,林琅从小顺风顺水,从来没有过得如此艰难过。他想见顾成,又不敢见,明明根本没想过要害他,却令得他重伤到要进急救室。他又害怕又冤枉,愧疚,同时还有一丝羞于面对的怨恨,其实眼下心情如何根本不重要,他只知道如今不仅要坐牢,还将彻底失去自己的爱情。
这是顾成几年来第一次在面对林琅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诚然,内因是决定事物的根本原因,有的人偏执到不可理喻,然而他最近愈发觉得,在林琅的事情上,自己处理得实在糟糕。最后顾成只是简单而直接地告诉他——我不怪你,但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人能够面对自己做过的一切,就有希望。如果你能知道错,一根脚筋值了。我会帮你求情。
语言常有苍白无力的时候,可他字字句句都是诚心诚意的,抛去了理论和技巧。
林琅知道这一次有多严重,尽管并非发自本心,结果却是无可推脱的。他并不敢奢望,没想到顾成的原谅竟如此轻易。他哽咽着说了许多个“对不起”,却没有勇气抬头看顾城一眼,随着眼泪一起汹涌而出的,还有悔恨和他这一生终将求而不得的初恋。
你所选择的,就是你将承受的,生活总是如此。
宋若希就是个搅屎棍,林琅被拘留以后她居然跑到医院去撒泼,大有要跟顾成同归于尽的架势。幸好碰上过来公私兼顾的蒋格格,以暴制暴给她收拾住了,末了顾成还得心平气和跟她讲,回去跟她儿子两个人安分守己呆着,他会尽量帮林琅争取宽大处理。
顾孝同一想到宋若希那个泼妇就头大,眼下他也没别的奢求,兹要丫儿甭给捅到老爷子那儿去,其他都好说。他亲自去找了一趟林琅父亲,两人见面分外尴尬,小时候也曾是一个大院儿里一起尿尿和泥的玩伴,谁能想到如今竟闹到如此局面。
林爸爸这些年掉进钱眼儿,一门心思赚钱,没工夫齐家,宋若希又不敢跟他说儿子迷上个男人的事儿,致使现在捅出这么大的娄子,要说心底里完全不埋怨顾成那是自欺欺人,但绑架无论如何是他林家理亏,且他不像自己老婆宋若希没一点儿脑子,他很清楚在林琅的判决上,顾成至关重要。林爸爸跟顾孝同拍了胸脯,保证再不会让宋若希胡搅蛮缠。
这几日天气闷热得厉害,终于是等来了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顾孝同想顾林两家三辈儿的交情打今儿起算是彻底完了,往后若能各自过活、相安无事,恐怕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顾孝同也不是没有试图关注和理解过所谓的那个群体,然而其中充斥着嗑药滥交艾滋病,甚至经常引致暴力事件和死亡,他是真的看不见好。远的暂且不论,就说身边这几个孩子:顾成——他顾孝同这些年跟没儿子有什么区别?林琅——好好一个前程似锦的大学生,成了绑架犯!还有当年修家那小子——离乡背井在外漂泊,据说他父母至今不肯认他,搬去外地,几乎跟所有认识人都断了联系,就是受不了被人戳脊梁骨。
他是真理解不了,也没办法不憎恶。
第102章 你男朋友有证儿
顾成倒是没想到林琅提出要见苏城,也没想到苏城一口就给拒绝了,“不见,我脑袋上好几个处分呢,背不动了!”
顾成摸摸他头发,“不气了,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所以我才没动他好吗!”苏城越想越气,“我看要不是那怂包一上来就全招了,没准儿你还得帮着脱罪呢吧?”
顾城并不否认,“也许吧,这件事对他对我都是个教训。”
“说好的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呢?”苏城没法不反对他这种态度,然而还是尽量摆正心态实话实说,“我跟格格姐说过拘捕林琅的话,当时形势太危急,顾不上别的……老实说我也不想顾,犯错就得付出代价。”
他理解顾成会有两难心态的可能性,但无法避免有些许的失望,他一直认为顾成是法理高于一切的,而维护一个罪犯无疑是对信仰的亵渎。以前他的确觉得林琅单方面的纠缠骚扰情有可原,但这次他则失去了被同情的资格,要知道这不仅仅是挨一刀的问题,林琅的无知和自私断送掉的也不仅仅是顾成的职业生涯,那还是理想,以及数十年为之而付出的努力。苏城一直都没敢触碰这个话题,他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
苏城想两个人总会有看法不一致的时候,又想他还在休养期,这些问题何必非要现在争辩,何况他伤愈后怕是回不了一线了,心情肯定比自己差,可不能这时候摆脸色,不由后悔起来,琢磨怎么服个软儿哄一哄他。
谁知道一回头,顾成带一点笑意看着他,眼里尽是温柔。苏城怔了一怔,顾成轻声道:“想抱你一下。”苏城又害臊又诧异,“疯了吧你!”顾成道:“工作上肯定会有影响,要跟过去一样一起出任务怕是没可能了,不过还有很多部门可以去,不至于丢掉饭碗。而且你男朋友有证儿,货真价实的,随便挂个牌儿都能挣钱,养家糊口没问题。哎洋证儿不行还可以现考,知道你男朋友最擅长什么吗?考证儿!”
苏城被他逗得乐了半天,要不看他是个病号儿,真想一脚给他踹飞。“还是先解决您初炮的赡养费问题,再来说什么养家糊口吧!”
顾成捏捏他腮帮子,“别瞎说。”
那天值班室大爷说有人找顾成,正是修远。
他连续一周联系不到顾成,也不是没想过对方不愿意跟自己有牵扯的可能性,实在是事情有些紧急,只好跑一趟警局碰运气,顾成什么态度,总要亲眼见了才甘心。结果顾成是受伤住院,他去探望了一次,忍着没开口,后来坚持了没两天,还是得求到顾成头上。
修远现在的伴侣这两年走霉运,干啥啥不成还总惹麻烦,上一次找顾成是求他帮忙捞人,这一次是借钱。
其实修远根本没有苏城臆想中那样形貌出众,也就是干净周正的长相,青春少年时期可能有眉清目秀的青涩气质,毕竟十八无丑女,男孩儿自然也一样,不过现在年届而立,就是普普通通的人,而且看得出他过得不太好,眼角细纹背后透出被生活糙磨之下的沧桑,疲惫而忧虑。
顾成跟苏城大概讲了,故意问他行不行,苏城不知道他深一层目的,还替他发愁,“借钱十有八九要完,但万一人家真的有难处呢?就冲他以前帮过你,哪怕明知道要打水漂,也不好真不管吧?不过你得悠着点儿,别把自己饿死了,最好能弄明白是不是纯粹就借钱救急,别再让人给骗了。我不是说他骗你,别他让人给骗了。”
顾成笑道:“我问你呢还是你问我呢?”
苏城摊手,“别人说的话,随便听一听,自己做决定。”
顾成道:“我刚出国那会儿,大概有两年半,修远一直给我汇钱,说当做借的,总数三万左右,虽然不多,但我很感激他。而且这笔钱至今没有机会还给他。”
苏城道:“那他人很好啊!那就借吧还问我,至少不给人翻个一倍,你说你欠人钱快十年不还,怎么想的啊!”
顾成道:“你不关心他为什么一直给我汇钱吗?”
“啊对,为什么呢?”苏城一想也没别的可能,撇撇嘴,“你把人当初炮,人跟你讲感情呗。”
顾成笑道:“我觉得你刚说得特别对,他就是人很好,至少那时候对我很好。”
苏城斜眼,“别来劲啊,借款已批准,不许再嘚瑟,要不我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顾成道:“生气还是吃醋?”
苏城道:“晚上我吃酸汤水饺去。”
顾成三周后拆线出院,路三和林琅的案子也差不多尘埃落定。苏城早就做好了挨处分的思想准备,却万万没想到直接等来了一份停职通知,与关于杨凯文一案他和顾成的正式通报表扬一起。
他的情况摆明了可操作余地很大,但这个结果无疑太过不合理了。
副局长亲自找他谈心,除了老生常谈那一套,倒是始终勉励为主,无奈苏城轴得很,什么处分都认,就是非要问个所以然,而官方说辞显然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