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睡觉,又没有要和你聊天儿。”
“你真的没有刚表白过的样子啊。”
“你也没有被表白过的样子。”顾成关了灯,“苏警官你放心,不用一直在那里暗搓搓地提醒,是我先追求你的,不会不认账。”
苏城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很快睡着了,而且还睡得特别香,甚至都忘记了跟乐晓东得瑟。
苏城自认心态摆得特别好,也难免时不时被顾成撩到,没办法这厮撩点实在太多。顾成好像一直嫌弃他吃得太多、不讲卫生,还故意使坏不叫他起床,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也会给他买吃的了,小巷子被围攻那一次顾成大可以不必过来,碎尸案之后虽然总嘲笑自己晕尸但其实是给了很多帮助的,还有欢乐颂那一夜,真不让人省心……苏城顾影自怜地觉出一些辛酸来,又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一点滋味来。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你,真是甜啊。
苏城躺在干干净净、气味清新的床铺上,身旁是个帅比,此帅比初来乍到就用“好好合作”斩断了他微弱的一丝绮念,然而现在却说要追他,要跟他谈恋爱。哪有这样容易,总要瞧瞧怎么个追法吧,自己这也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吧,嘿嘿。的苏城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上下问题还没有解决呢……
六点钟顾成把他弄醒,苏城迷迷瞪瞪地想,果然昨晚不该怨念他不叫自己起床么。
苏城又去看了林琅,这次是仰面朝天的躺着,双目圆睁,目光呆滞,面色有点憔悴。苏城在床边坐了,林琅仿佛感觉不到他这个人一样毫无反应。苏城只说了一句话便出去了,“他不喜欢你,你的痴情对他而言就只是负累而已。”他也不知道这是文艺还是鸡汤,总之被自己酸够呛。
两个人一起出去跑步,然后买早餐回来。欢腾的案子之后,苏城发誓要多加努力,虽然磕磕绊绊,但总算还在坚持,有时两人也会一起出门晨练,不过顾成基本是只看不说话,偶尔开口也没好话,现在不一样了,全程督促,加倍严苛,就差挥舞个小皮鞭抽他了。
苏城怀疑昨晚是自己的黄粱一梦,“姓顾的你昨天是不说要追我?”
顾城在后面毫不脚软地踹他屁股,“你觉得我现在在干什么?”
买早餐的时候苏城嘟囔,“难道不是应该你弄好给我端床上去么?”
顾成付了钱,“我再给你吃了呗。”
吃完早饭顾成照顾喵汪,苏城则被踢去洗碗,“你是不汉堡薯条吃多了,已经不懂中文的‘追求’是啥意思了?”
顾成分别往两只饭盆里倒吃的,喵喵和汪汪围在他脚底下打转,“我追求你,是让你配得上我,不是伺候月子。”
苏城翻了个大白眼,“我天,好一朵硕大的水仙花!”
刚才苏城叫林琅起床吃早饭,林琅还是个木头人样儿没反应,没想到这会儿倒自个儿出来了,衣服也换好了,还特别自觉地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不过苏城招呼他吃饭,他还是摇头。顾成伺候完主子,收拾停当了,朝林琅说道:“琅琅,一起走。”
林琅有些回不过神,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琅琅是小时候的叫法,从他表白的那一天开始,顾成这五年里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甚至他常常觉得顾成根本不愿意叫他的名字,他也曾想顾成什么时候才能接受他,什么时候才会像以前那样叫他。如今又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却并没有期待中的暖意,有的只是更深重的伤心和恐惧。他都不知道在经历过昨晚之后,自己还会有恐惧。
他有时觉得自己了解顾成,有时却又不然,但他十分肯定,此时此刻这个人态度的转变绝非自己长久以来的执着收获了回报,大概仅仅意味着一种更为决绝的了断。
可是凭什么我的感情要由你来宣判?
林琅跟在顾成身后,两人一起下楼,穿过老旧的小区,走上主路。
清晨有买了新鲜蔬果的居民来来往往,有热闹油腻的早餐小摊,还有穿着秋裤在全民健身的器械上做运动的老头子。
林琅想,如果顾成现在能转过身拉一下他的手,他过去所做过的一切都可以被忘记、被原谅。
顾成在路边一棵大树旁停下来,缓缓地开口,不温柔也不冷冽,就像叙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琅琅,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那时你还那么小。可是和以前说过的一样,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我曾经一度排斥一份认真的、需要责任与付出的感情关系,你姑且算是理由之一罢,如果你认为这件事是我的罪行,那我一辈子一个人,已经是对你最大限度的赎罪。不过很抱歉,现在连这一点也做不到了,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大可以随心所欲的报复,为了你认为的自己曾遭受过的伤害,范围之内我自保,范围之外我反击。”
林琅用力地盯着顾成,“死都不行么?”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也没想过用死亡来威胁,那是连他自己都瞧不起的最为懦弱无能的表现了。
大概是因为“死”字的威慑,林琅觉得顾成是有刹那的犹疑的,然而他只是缓慢而坚定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其实你我都知道我很难真的把你怎么样,你这些年的肆无忌惮就是最好的证明,但对你的愧疚不足以支撑没有尽头的纵容忍让,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不会跳进地狱去超度苦难众生。你的自我折磨、甚至是死亡可能会令我一生无法释怀,不过我从不认命。”顾成拨开林琅前额一簇乱发,就像小时候一样,“纵然罪无可恕,我也不爱你;纵然我不爱你,可我希望你好。”
林琅以为,无视已经是比憎恶更加残忍的惩罚,却原来决绝之外总有更加决绝。一个人可以执着于另一个人到什么地步,又可以拒绝到什么地步呢。
顾成招手拦了一辆空车,打开车门把林琅塞进去,“回家吧。”
如果说那一年的意外是命中注定,那么我受制于你、你受制于心的困顿局面,错不在命运,而在于你我。
第72章 划船不用桨
上午乐晓东来接他们家豹爷,苏城因为早上开会走神儿,之前的报告又没有按时上交,被杨凯文罚誊抄卷宗,顾成出去送的钥匙。乐晓东自己去他们宿舍,豹爷来的时候孑然一猫,外加一只宠物箱,没想到回去时趁了好大一堆家当,他没开车,只简单收拾了几样好拿的,要走的时候那小狗子眼巴巴地跟着,追两步退一步的,黑眼睛水润润的,连几声“呜呜汪汪”都可怜兮兮的,乐晓东觉得那小表情简直像要哭,自个儿就是那拐卖儿童的大恶棍。
他又把钥匙给送回警局去,还是顾成下来取的,并且还主动跟他搭了话。
顾成接过钥匙,“我现在追苏城。”
乐晓东花了三秒钟确定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又花了十三秒钟来消化其中含义,末了呵呵道:“你,还用,追他?难道不是勾勾手指那傻子就扑上去了么?”
“不是,我跟他表白,他没同意。”
乐晓东下巴都要掉了。
但是他稳住了。
试探着问:“你跟我说这干吗,总不至于让我给你出主意说好话吧?”
顾成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对弱智孩子的怜悯,“这事儿苏城多半要跟你说,我希望你保持一个客观的立场,让他自己独立思考。”
意思就是,别煽风点火、起哄架秧子呗?乐晓东这个气,“还独立思考,你当他论文答辩呢!得了,我要不吹吹枕边风都对不起您这份儿抬爱。”
顾成完全无视于他的虚张声势,“没答应只是他迟钝,过两天自然会扑上来。我只是希望他自己慢慢考虑,享受这个过程,不是跟你挑衅。”
乐晓东是视觉动物,更是肉食动物,如果不是苏城,他要遇见顾成这个质素的,指定是扑上去再说,才不会考虑成败如何。结果他现在面对这个帅比,只想关门放豹爷,挠他个满脸花。
他跟这人真不在一个频率,没法儿聊天,连吵架都难。乐晓东翻着白眼走了,留下一句调节气氛的小威胁,“你这种态度对待我家苏小城的哥们儿,对你的追求大计是没有好处哒。”当然,他只是随便说说,毕竟对于顾成在追苏城而且苏城还没答应这个事实他抱有深深的疑惑。
顾成说的一点没错,果然当晚苏城就跑去悦来找他嘚吧了,乐晓东要开工,苏城就像个跟班儿一样围着他转,絮絮叨叨说他跟顾成那点子破事儿,被许多人认作是乐晓东的追求者,乐晓东数次惨遭调侃。乐晓东八卦之心有,对发小的关爱之心亦有,奈何一想到顾成气儿就不顺,故意装作完全没兴趣的样子,晾了苏城好久才勉为其难抽出一点空来,“好上了没?”
苏城有点小得意,“不给你说了我还没答应嘛。”
乐晓东想着顾成那番相当有病的论调,“那你跑我这儿干吗来的,想让我给你拿主意?”
苏城猛点头。
要是没有白天一番对话,苏城不跟他讲他才会急眼,然而现在苏城还没有见色忘友,他也不怎么高兴,这剧情根本就像是按部就班沿着顾成的预期往下走,这他能痛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