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南往北 (四又西)

　　南星指尖划过时的触感有点儿痒痒，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踏实。
　　徐北顿了两秒，喘了口气平静地说：“你到底哪儿呢？”
　　“送完他们往回走呢，准备回家，”刘斌闷声说，“这阵子不是又野了一把，你那边反正也完事儿了，我也回去安宁几天。”
　　“行吧，”徐北说着笑了笑，“走得时候吭一声，给你践行。”
　　刘斌叹了口气：“知道了。”
　　徐北挂了电话看着南星：“见不着了，老两口走了。”
　　“嗯，”南星低声应了一句，看上去倒像是松了口气，抬头对徐北很轻地笑了笑，“我……还有点儿懵，估计见了也表现不好。”
　　“还有表现呢？”徐北斜眼儿看他。
　　南星笑了一下，转过脸没说话。
　　“车在后门停着，你是先回去洗洗呢还是直接上医院？”徐北拉着他走下台阶。
　　这对南星是个挺难的问题，他想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说：“我是不是看上去很丑？”
　　“还成，”徐北打量着他，“一般丑。”
　　南星没说话，任他拉着走出法院后门。
　　时间刚到中午，旁边写字楼里穿工装的白领三五成群下来觅食，街道上车流也慢慢多起来。
　　南星坐进车里，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还是先回去收拾一下吧。”
　　“骗你呢，不丑，不过回去之前得先吃点东西，”徐北发动了车子，在南星开口之前补了句，“不许说不饿。”
　　南星摇摇头，轻声说：“饿了。”
　　徐北的那股子别扭劲儿又给这一声饿戳得烟消云散，顿时心疼得不行，还不能表现出来。
　　要么说情侣吵架最他妈憋屈，这些复杂的思想感情简直不是一两句可以形容的。
　　半路上徐北在一家饭馆里买了几个菜拎出来，估计南星也没心情做饭。
　　回到家以后南星坚持先去洗澡，徐北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把菜都摆在桌上，然后给老任打了个电话，顺便请了半天假。
　　南星洗了很久才出来，徐北先摸了摸他的头发，把人拽回去继续吹了一会儿，然后端着菜回厨房又热了热才出来。
　　两人都挺饿，一顿埋头吃谁也没说话。
　　“奶奶怎么样了？”南星吃到一半说。
　　“说真的，不太好，”徐北放下筷子看了看他，“刘斌他爸联系过主治医生了，不过我想着是等你出来再去见，这事儿你比我有话语权。”
　　南星摇摇头，想说什么又犹豫着改了口：“医院有人照顾吗？”
　　“有，她亲儿子，”徐北说完哼了一声，“看着比之前顺眼，可惜还是个软骨头。”
　　“谢谢，”南星盯着眼前一盘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徐北，我之前说的那些话……”
　　“别提啊，”徐北一个斜眼飞过去打断他，啧了一声，“咱两都知道你那纯属扯蛋，反正我不接受，要分开什么的，除了不喜欢不爱，别的理由我一概不接受。”
　　“喜欢，”南星抬头看着他，“我喜欢你。”
　　妈的！
　　徐北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感觉一口饭噎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
　　甩脸子什么的果然不适合他，人一句话就分分钟破功了。
　　“真是怕了。”他叹口气，伸手握住南星的手。
　　“怕什么？”南星笑了笑。
　　“怕是我不喜欢你了，”徐北认真地看着他，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唇再到下颌，最后又落回他眼里，“我可能爱你。”
　　南星愣愣望着他，很久才出了口气，笑着说：“怎么感觉你变得硬气了。”
　　“以前不硬吗，”徐北哼了一声，想了想自己先笑了，“太有歧义了。”
　　“以前啊，”南星带着笑意的眸子望着他，“就是个愣头青。”
　　“滚蛋，谁还没有个愣头的岁月，”徐北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接着叹了口气，“我说，我表白着呢，你这是打算岔开话题吗。”
　　“没有。”南星反握住他的手。
　　在看守所从焦灼的等待到冷静下来分析自己的内心，他甚至做好了即便徐北离开也要用尽一切手段把他勾引回来的准备。
　　这种仿佛一脚踏入无底深渊的感觉，竟然让他第一次有了不顾一切的勇气。
　　怎样都好，心肝脾肺肾都摊开来也好，他要和徐北在一起。
　　不过幸好，幸好。
　　南星靠过去在徐北嘴角亲了一下：“我也爱你。”
　　50
　　原本想着吃完饭让南星睡会儿再去医院，但看看他一脸心神不宁的表情，徐北想了想还是算了。
　　去医院的路上南星盯着他手机里诊断书和病例的照片看了半天，抿着嘴唇没说话。
　　经过一个挺有名的粥店的时候，徐北跑下去打包了两份粥。
　　等车开到医院停车场，他打开车门走下去，南星还坐着没动。
　　“怎么了？”徐北又缩回去轻声问了句。
　　他猜着南星可能是有点儿害怕，一直没亲眼见到，就怕现实比想象的场景更残酷。
　　徐北握住他的手，南星的手还是很凉：“没事，我陪你呆着，你什么时候想去了再去。”
　　“我没事，”南星摇摇头，吸了一口气，解开安全带说，“走吧。”
　　从停车场走到病房，两人一路都牵着手，徐北感觉得出来南星很紧张，手冰凉冰凉怎么都捂不热。本来他心态已经平稳点儿了，这会儿也给感染得有些紧张起来。
　　想当初第一次走进病房时他腿软得差点没跪下，南星已经很平静了。
　　病房门虚掩着，徐北推开门，李格不在，奶奶正躺在床上看电视，眼睛半睁半眯着，徐北松了口气，上回来见着的各种管子都撤了，不知道是不是意味着好点儿了。
　　奶奶听见门响，转过头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奶奶。”南星喊了一声，脸上带着笑，但攥着徐北的手指猛地收紧了。
　　“来了啊。”奶奶冲他俩笑了笑。
　　“嗯。”南星点点头，后边儿就没话了。
　　徐北赶紧把打包的粥拿出来，捏了捏南星的手指：“今天来得急了，路上买的，您先尝尝，回去让小南做红枣桂圆粥，特别好喝！”
　　南星顿了两秒才松开手，坐到床边。
　　“哎，别做了，”奶奶撑着胳膊往上坐了坐，拿勺子吃了两口，“我都没什么胃口。”
　　“您一喝有胃口了，”徐北笑着说，“真特别好喝。”
　　“那让小南给你多做点儿，”奶奶也笑了，勺子在碗里搅了两下，又递给南星，“家里还那么多枣呢。”
　　“那么多我们两也吃不完，”徐北说着感觉鼻子一酸，“等您好了，回来帮忙吃。”
　　“这还不简单，”奶奶说，“能送的都送一点儿，剩下的就压在瓮里，冬天还能酿酒。”
　　“哎，还能酿酒？”徐北挺新奇地啧了一声，“怎么酿啊？”
　　“小南会，”奶奶拍拍南星的手，“有小南在你饿不着。”
　　“没我他也饿不着，”南星瞥了徐北一眼，“不然怎么长这么大的。”
　　“我的意思是，你俩以后啊……”奶奶说着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这医院估计我是出不去了，也没什么操心的，就是……”
　　“奶奶！”徐北和南星一齐喊了一句。
　　“干什么，”奶奶挺不爽地瞪了他们一眼，“该说的还不得趁早说？”
　　“那您也别瞎说啊。”徐北闷声说。
　　“你们年轻人避讳这个，我反正不在乎，别给我打岔，”奶奶无所谓地摆摆手，“小南我也就不问了，小北啊，你实话跟奶奶说，你对小南是什么想法？”
　　“啊？”徐北愣了一下，虽然心里有数奶奶可能早看出来了，但猛地给问到当面还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不知道怎么开口。
　　“挠虱子呢？”南星低声笑了笑，“奶奶问你话呢。”
　　“哎哎哎，”徐北瞅他一眼，感觉自己的脸一定红了，纠结半天最后干脆豁出去了，“跟您说吧，我两好了，我还打算娶他呢！”
　　这回是南星愣了：“你胡说什么？”
　　“你让我说的。”徐北看着他乐。
　　奶奶笑得很开心，有些欣慰地叹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我去打点水吧，”徐北拿起水壶摇了摇，“对了，您儿子呢？”
　　“回去了，下午来电话说孙子发烧了，”奶奶说，“我就让他回去看看。”
　　“哦。”徐北应了一句，拿着水壶出去了。
　　谁知道发烧是真的假的。
　　反正南星回来了，李格来不来不所谓，他俩换着也能照看奶奶。
　　打完水徐北靠在走廊上又等了一会儿，给奶奶和南星留出足够的说话时间，才拎着壶慢慢走回病房。
　　护士正给奶奶换药，南星站在旁边盯着看。
　　“休息吗？”护士拿着换下来的针管和袋子问。
　　“睡会儿。”奶奶点点头，南星把床头摇下去让她躺好，然后坐在板凳上趴着床沿看她。
　　徐北站在他旁边，等了一会儿，奶奶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只是醒着的时候压住的难受劲儿睡着了才明显起来，胸腔里一阵阵清晰的嘶哑声听得徐北心里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