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住了月亮,暗淡得不见一丝光华。林月野定了定神,收剑回鞘,然后走到被挖开的坟墓前,低声道:“姑娘,我已将扰你阴灵的人斩于剑下,从此以后你可以长眠地下了。”
静了一会儿,他又转身朝西天的方向揖了一拜,道:“所有被盗了墓的魂灵,盗墓贼已偿恶果,还请你们就此安息,去往阴司投胎去吧。”
阴嗖嗖一阵冷风吹过,带动满地落叶席卷而去。
林月野直起身子,看了看地上的月影,约莫快到后半夜了,于是几步走到坟墓旁,那个被林月野一掌送命的小贼还挂在棺材上,他拾起遗落在一边的铁锨,扬手一挥,将那小贼一锨铲了下来。
这坟墓因是新修的,前段时间还下了一场不合时节的大雨,所以里面的土壤还是潮湿的,有一股咸腥的味道。林月野想把这棺材重新埋回去,他凑过去看了看,新寡的妇人的棺材,通身刷了银灰色的漆,上面浮雕的是雪青色一圈卷云纹饰。简净又秀美,但也衬这那小女子的身份。
棺材板因为被刚才那盗墓贼落下来时砸了一下,挪动了一点,露出了一条缝隙。林月野合掌在胸前默念一声“冒犯了”,忍着心中的诡异感,然后伸手欲把这棺材板合上。
倾身过去,眼尾不经意一扫,林月野吓了一跳,赶紧撤身回来,有些不敢相信,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定睛一看,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他看清了棺材里的景象。
这棺材里空落落不但没有盗墓贼垂涎的陪葬金银,就连尸体都没有,只一件淡紫色齐胸襦裙被叠成被人穿着的样子,整齐摆在棺材底。
第24章 情根初种
林月野回到客栈时,巡夜的更夫刚好打了二更天的梆子,整条街道上寂静无人,没有一丝灯火。
店小二见他回来了如蒙大赦,几步迎上去,焦急道:“哎呀林公子您终于回来了!可把小的急死了。”
小二如此神色语气,林月野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回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桑……谭公子……”
小二点头如捣蒜:“是啊,谭公子他……情况可能有点儿不太好。”
林月野赶忙冲进桑钰的房间一看,桑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色煞白如纸,呼吸微弱,面色看起来很是痛苦,再一摸身体,却是滚烫似火,没想到他竟会伤得这么重,林月野此时也有些慌乱,转身问店小二:“大夫瞧过了吗,怎么说?”
店小二皱眉道:“大夫来问诊,说是谭公子腹部的刀口没有伤到脏器和筋脉,所以不会致命。但是失血过多,导致昏迷,神智不清醒,似有陷入梦魇之症。”
“……是吗?”听到桑钰没有性命危险,林月野稍稍放下了心,一时有些后悔丢下他去追那几个盗墓贼。
小二在一旁道:“林公子,你看这……”
林月野在床边坐下来,道:“今夜我守着他,你去拿个毛巾再打盆热水,再多拿几床被子来。”
“哎,好。”小二答应着出去了。
林月野于医理一道甚是不通,只能替他掖了掖被子,摸摸额头,想想他也是被自己连累,要不是先前自己无聊翻窗想来骚扰他,也不会听见那些盗墓贼的话,也就不会惊动他们,从而连累桑钰受伤。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不然我可就罪过了。”
桑钰昏迷中辗转反侧,不时呓语几句,林月野凑近了也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反倒被他呼出来的热气扑了一下,然后闻到了一股清淡的松竹气味。
林月野怔了一下,随后才意识到这味道是从床上的人身上发出来的,混合着一缕血腥味,他不由自主朝桑钰身下看去,目光在触及到他的腹部时停住,那里缠着一圈绷带,还在往外丝丝缕缕地渗血丝。
这时桑钰迷糊中慢慢睁开了眼睛,视线里一片斑驳的光影,然后他看到了一张脸,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禁不住伸出手想抓住这个人:“……哥哥。”
林月野反握住他的手,将脸又靠近了一些,几乎碰到了桑钰的鼻头,道:“什么?你要什么?”
桑钰紧紧抓着他的手:“……夏……”
声音太低微,林月野实在听不清,抬起头来盯着他的脸庞,见他眼睫一会儿睁一会儿闭,意识也不清醒,林月野叹了口气,却感觉他身上的那股松竹气味越发清雅宜人,禁不住又俯身过去。
桑钰的脸颊温润,有如白玉凝脂,即使添了病态,也丝毫不减其颜色。林月野看着看着,竟有些入迷,低声道:“……桑钰乐师啊,你怎的长得如女子一般好看……”
突然,店小二推门进来了。
林月野听到声音,回过神来,迅速直起身子坐好,差点闪了腰,胸口的剑伤一牵扯,又开始流血,他“咳”了一声,随后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小二捂嘴偷笑,仿佛过来人一般,道:“公子不必躲,我知道公子担心谭公子,我都懂。”
你懂啥?
虽然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但是林月野也无心计较,朝他招招手:“把被子抱过来吧。”
小二又拿了两床被子,全部给桑钰盖上,转头却看见林月野胸口在流血,已染红了衣襟,他大惊道:“林公子,你也受伤了!”
林月野不以为意:“没事儿,只是皮外伤而已,别大惊小怪的。”
小二道:“那赶紧止血啊。”
林月野从衣服上撕了一个布条子,几下把伤口缠住,不一会儿血就不再流了。他把桑钰捂得严严实实的,对小二道:“打热水来。”
“好嘞。”
小二出去后,林月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才发现心跳得有些快。他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吹吹冷风,让脑子清醒一下,店小二再次推门进来,他“呼”的一下把窗户合上,回到床边。
小二把水盆放在床边的椅子上,转身道:“林公子,你刚才在窗户边儿干嘛?”
林月野道:“赏月。”
“……”小二迷茫地笑,“……公子还真是有闲情雅致。”
林月野无视他,从水盆里捞了毛巾,浸水,拧干,轻轻地给桑钰擦脸,桑钰逸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翻转身体,牵扯到了伤口,又浸染出大片血渍。
林月野赶忙按住他:“乖乖的,别动。”
听到安抚,桑钰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松下来,反而又无意识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景象纷繁杂乱,却能捕捉到依稀一张记忆中的脸,口中喃喃有声。
林月野低头:“你说什么?”
小二也凑过来,俯下身子,听了一会儿,道:“好像……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林月野疑惑道:“叫人的名字?当真是陷入梦魇了。叫谁的名字?”
小二道:“叫……夏晔。”
“……夏晔?”林月野愣住了,如此熟悉而又久远的一个名字,当年他在檀州蛰居两年,听到被起复召回的消息,胸中一腔热血,发誓不再回京入仕,托州判假造了死讯报到京城,自己则易了容更名改姓游历四方去了。
这更的名改的姓便是叫夏晔。
后来金兵南侵,天子被掳,宋人南渡,皇家重建,各部掌权却已势力更迭,确定朝廷中已经没人再记得自己了,他才又将名字改回林沐。
他把目光转到桑钰脸上,你怎么会知道我这个名字?想起桑钰说过他曾见过自己,难道就是那个时候见的?
这时桑钰又开始呓语,小二赶紧贴近,林月野在一旁看着,突然一把推开小二,有点不想让他听清桑钰又说了什么。他道:“我来照顾他。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小二笑道:“应该的,公子客气了。那小的就回去了。”
说完又登登登下楼了。
林月野拿开敷在桑钰额头上的毛巾,扔在水盆里,刚沾了沾水,只听他神智不清地又呢喃了些什么。
林月野撂开毛巾,在床边坐下,俯身道:“叫我?”
桑钰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夏晔,夏晔哥哥我疼……”
林月野恍惚了一下,脱口而出:“小钰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说完他自己都惊住了。
听了这句话桑钰果然安静了,眉头渐渐放松下来,一会儿又沉沉睡去了。
林月野怔怔看着他,一时竟觉得他与记忆中某个人相重合了,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窗外一声鸟鸣,把林月野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摇了摇头,不,不是,即使感觉像,相貌也不像。
……………
桑钰醒来时,睁着眼睛发了好一会儿呆,肚子上的伤口只有些隐隐的痛,他动了下胳膊,却抬不起来,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转头一看,自己身上裹着三床厚厚的被子,林月野趴在床头呼吸均匀,正香甜地睡着。
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林月野的脸,只听外面鸟鸣不止,混杂着风声流水声,窗户上的青纱也渐渐地透进清光来。
桑钰缩回手,转而推了推林月野的肩膀,轻声道:“起来了。”
林月野“嗯哼”一声,慢慢睁开眼睛,迷茫了一下,然后精神一震,喜道:“你醒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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