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发就像这里的雪,荒芜了整个寒冬。
“乖一点不好吗?”用手掌仅有的一点热量温暖他冻僵的脸颊,陈斯祈依旧被项圈折磨着,沈玖言只想听到他归顺的声音,哪怕心有不甘,他也不想在这样下去了。
他害怕这样没有结果的付出,从始至终。
陈斯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面无表情掩盖内心的疲惫。这个样子他们一样都是身心俱疲,只是一个人还想挽救,一个人却只愿沉沦。
“别救我了,放弃吧。”陈斯祈存留于事的意义只是看着沈玖言,可沈玖言并不需要一个比监视还要磨人的陪伴,所以三年前他会走。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活着,才是代替你做出的最好选择。
冰冻了三年的冰川有了裂纹,扼住呼吸的东西终于送开。陈斯祈轻轻呼吸着,被紧紧拥抱住。
“不。”沈玖言任性地抱着他,像个不愿与玩具分开的孩子。安冼把他送给自己,重新培养他所以的习惯与爱好只为了迎合沈玖言的标准,这样的人他不会再遇到第二个,哪怕这样做太过不讲理,他也不会再让这个人走。
陈斯祈闭住眼,脸颊微湿。他记得他们刚刚同居的时候,沈玖言总是因为他们不谋而合的默契而惊讶,时间久了又成了对他的怜悯。
他好像这辈子过得格外惨,只能在别人的同情下过活。
“斯祈,我带你回去找自己吧。”沈玖言说着把他抱起来,“你这么喜欢我丢人?”陈斯祈没理会他,过去既然已经过去,那他就没有回去的可能。
公园里的人依旧很少,陈斯祈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拿起沈玖言折得花枝,被沈玖言背着,逛着逛着就走出去了。
等到他再认真看,公园都已被抛在身后。
“我…?”陈斯祈揉着额头怎么也想不起来几分钟前的事,他像是一下就到了这里。沈玖言没有坐车,一路背着他往回走。
“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给你提个醒,脑子不好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闯祸,你别哪天被我捅死了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陈斯祈当然不会说自己刚才怎么了,与其让人觉得自己病入膏肓要好好照顾,不去如气他个半死费力不讨好赶快把他弄走。
沈玖言轻笑两声,“你不会。”
陈斯祈等着他的下文,新临近新年的街上失去了绿色植被的点缀,却被白雪和火红的灯笼统治。缠在树上的彩灯如流星滑过天际,手指却只能隔空触碰那最终流逝的一点。
“或许你有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就是因为我记着,所以如果我能找到你,就不会再给你离开的机会。”
百里瑕苒过世从始至终都是出乎他意料的事,何遥曾问他,你现在有妻子以后还会有孩子,那陈斯祈又算什么?
他现在重新把这个问题问给陈斯祈。
萍水相逢,相见恨晚,到最后很多人也只能把生命中重要的朋友成为情同手足。手足固然重要,却也不是失去就不能过活。
“你算个人…”沈玖言被自己的答案逗到,但他没有说完,“人生中无数过客却都只是客,你是不会放手永远陪在我身边的人。”
人,家人,亲人,友人,爱人,无论冠以怎样的前缀,他都是个人,却是一个在他生命中色彩不同的人。
“这样可以了吗?”沈玖言回头笑笑,褪去成熟的脸与不负天真的眼认真地看着陈斯祈。陈斯祈突然觉得那个为了装逼耍水其实内心柔软天真的九爷已经不在了,被他抹杀了,而现在留下的这个,是他欠他的,要用一辈子的长久做欠礼。
陈斯祈让他把自己放下,冻得微红的脸埋在围巾下。“少麻硬人,你言情剧演多了。我现在跑回医院,你明天不准再来吵我睡觉。”
说完,他真得往医院的方向跑去,速度不快也不介意沈玖言跟上。
他以为只要一直不选择就不会走到分岔路口,可他忘了人总是希望被救赎的,哪怕是个迷失自我的疯子,也希望有人能拉着他的手,走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九爷要和斯祈回家过年啦~希望最近不会虐(好像不可能(≡Д≡;))
第78章 等你放弃(五)
沈玖言这三年总是毫无头绪的到处乱跑,去过的地方多得数不胜数却没有一个是提前精心安排过的。这让他觉得自己在赶命而赶命的结果就是疲惫以及失望。
他不知道陈斯祈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只是从公园回来后陈斯祈就变得异常安静,连手脚被他锁上锁链都未做挣扎,只是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半阖着眼像是随时都会睡去。
何遥说如果停止外界的过分刺激,药物可以控制他的病情,但他不知道控制是否会让这个人陷入消沉。
外面安了护窗,完全可以避免人跳下去轻生,但沈玖言还是不放心地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你躲这么远做什么?”陈斯祈将遮住视线的白发梳到后面,漆黑的夜晚只能在玻璃上映出他的轮廓。他回过头,“我现在还算清醒,不和我聊聊天吗?”
沈玖言先去把何遥叫过来,确定他现在不用一针弄倒后才半跪在他身边,“聊什么?”
“你为什么要跪着?”陈斯祈低下头看他,总觉得这个视觉位置很奇怪,像是接受着最严肃的道歉,让他无法拒绝。
沈玖言没了往日的笑容,温和的声音像是记忆中千年不化的冰山迅速升温。“你不记得了吗?”陈斯祈认真地想了很久,摇摇头。他还没有弄明白沈玖言在干什么,自己好像从见过林轩奶奶后意识就不怎么清楚,稀里糊涂到现在又被沈玖言弄得更糊涂。
沈玖言抓着他的右手,像是想让他自己想起什么来。陈斯祈玩笑道,“五个不一边短,没什么问题。那么你发现我有长出第六根手指的潜力?”
“我扔了你的戒指。”无论怎么暗示,陈斯祈都想不起来。他只是被沈玖言提醒了才想起来,自己竟然还戴过戒指。相比之下,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在半个小时前戴上了镣铐。
本还想让沈玖言讲讲原由,再看他那张菜脸也就住了口。说好的随便聊聊,竟成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回家那边玩吗,什么时候走?”
沈玖言刚因为私自带陈斯祈出去转了一圈被何遥一顿臭骂,何遥虽然也顾及陈斯祈身体,但更怕他出去伤人闯祸,这一点还真不愧是米靖的兄弟。
“明后天?我去买票。”沈玖言觉得这件事还是提前做好准备再去比较好。反倒是陈斯祈无所谓地给了他一巴掌,“别苦着脸胡思乱想了,我铺子还没锁门,估计东西都丢光了,你要是可怜我这做小本生的,就放我回去。”
“我可怜你?”沈玖言让他一巴掌拍得回神,刚刚的顾虑愣也给生生拍忘了。不过顺着陈斯祈的话,他想起前不久陆潇发来的小报告。“那你干嘛把自己的钱全部捐了?你是想饿死吗?”
“这不也没死嘛。”不用想陈斯祈都知道是陆潇那混球干的好事,“不过我不还买了个能挣钱的铺子嘛。”
沈玖言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看着他,虽不像以前那样锋芒毕露,但越是笑容可掬,温和无害越让人害怕。“你现在真得清醒?”陈斯祈抖了抖手腕上的锁链,“如果我不清醒能让你把我栓上?得了,现在也够晚的了,你是走是留想好了,我要去睡觉了。”
他说着,还真自顾自地往床边挪。“其实你也不用糊弄我,都是防狼的念头,还有必要掩饰那架势吗?我也就是脑子不机密了才会哭哭啼啼像个姑娘,和谁都要捣上一乱。”
“但我觉得那样的你比较真。”
“少来,孩子气就叫真那是因为翘,你给我解开,我睡的不舒服。”
陈斯祈一边说一边脱衣服,沈玖言目光跟着他手向下移,竟忘了自己该干什么。“喂。”陈斯祈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九爷,你精虫上脑的太快了吧,小心早亡。”
解了陈斯祈手脚束缚,沈玖言有些不放心地又去找了趟何遥。话还没说两句阿沙就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九爷,教主跑了!”
年根底的火车站活能挤死只蚊子,要不是冬天没蚊子不然也真是造福人类了。陈斯祈从休息室挨个找过,进了最里面那个。
“教主!”白敬飏猛地冲了过来,抱着陈斯祈往后退了一步。“想死我了,教主~教主~你去哪儿了?”
陈斯祈让他撞得差点闪了脖子,他任由白敬飏抱着,等到对方的情绪稳定下来才推开他。“车票呢?过来。”
陈斯祈拉着白敬飏进了厕所,白敬飏不放心地探头往外看。“陆潇说你被九爷软禁了,是真的?”陈斯祈没回答,他没想到沈玖言的速度会这么快。他总是把沈玖言当孩子,却忘了时间是个消磨人的好东西。
“教主,用不用我帮你把他们引来?”白敬飏估计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被陆潇一叫就冲出来躺枪。陈斯祈摇摇头,他看着厕所门口的影子快速缩短,本就苍白无力的光照在沈玖言身上,竟有些恐怖。
沈玖言意外地看了眼白敬飏,绅士地打招呼,“好久不见。”白敬飏将陈斯祈护在身后,像个与猛兽夺食的小崽,黑白分明的瞳眸却将他与这些人分开,他终究是个过正常人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