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要收养自己?那个人腰缠万贯他却一无是处,那个人究竟看上自己什么了?
时间不允许他多加思索,十分钟后他重新上台。
“沈老师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给我一段链子,锁住我…九爷。”
沈玖言在他道出自己粉丝昵称时愣了愣。只是瞬间,他们都进去了最佳状态。
他握住道具师送来的锁链,用了比平时要沉重缓慢很多的步伐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陈斯祈没有换过戏服,他此时刻意把衣服弄乱,解开腰带让长衣垮着,披着的发半掩他刻意模糊过的妆,隐约露出那张与沈玖言酷似的脸。
那是一张放松后被人刻意训教出媚意的脸。让人觉得只有从事某种工作的人才会自带的气质,让人觉得低俗又沉沦。
和刚刚那个阳刚自然的人截然不同。
沈玖言不知为何,从他眼中看到了和年龄不符的死寂,如果说刚才是在评委席上看得不分明,那现在是觉得不会有错的。
可他没有询问的理由。
陈斯祈抬头的瞬间引起台下的观众尖叫。
太像了!
陈斯祈跪坐着抬起头,与沈玖言墨绿色的眸子对视。
他想混血的人真好看,这是他长得像也没办法比拟的地方。
沈玖言不知道他要演什么,也没有准备什么台词,蹲下身给他拷上锁链的。正准备低声问问的时候,陈斯祈凄惨地笑了。
他的身体不住颤抖,苍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眼泪不需刻意已经留下,他颤抖着问,“王上,子瑕的好运用尽了吗?”
他演得是男宠弥子瑕。
沈玖言快速反映,未起身已入戏,身躯微弯冷眼相对,抓住锁链用力一扯,陈斯祈的身子立刻软倒过来。锁链又是一扯,他被用力拽倒在地。
沈玖言不再看他哪怕一眼,拂袖而去又猛地停住,他身影微晃,本想大发雷霆却成哽咽,生生憋住后面的咒骂,背对着自己曾经的爱人,无力拂袖道,“车裂!”
舞台的灯光集中成两束,弥子瑕看着自己心爱的王上,痴痴地笑了。他的目光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是无限思念,沾着泪花,他像条刚刚出水的人鱼。
他的目光涣散着,却像是在用心一遍遍勾勒爱人的轮廓,直到再也看不到爱人的身影。他猛地站起身走了几步又摔倒在地,泪眼滂沱。他一遍遍呼唤着卫灵公的名字,一声声越来越轻,最终侧倒得人除了泪水,什么都没能留下。
帷幕缓缓落下,陈斯祈闭了闭眼,从戏中孤独走出。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了…我还有三个坑没填…::>_<::
第2章 初入美梦(二)
故事在此定格,灯光重新亮起。沈玖言入坐评委席,与之前点评的女评委小声交谈着。
“过?”女评委又征求了下意见,得到对方肯定回答后才和陈斯祈闲聊起来,“紧张吗?”
“能不紧张吗?”
陈斯祈解下道具揉了揉手腕,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听上去是一种享受,但现在却有些嘶哑。他清清嗓子,仰视评委席上的诸位老师,目光与沈玖言撞在一起。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从故事里走出来,脑子里总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点男宠的娇嗔,所以他说话也变得感性放肆。
“温珂老师觉得我不紧张吗?站在这里表演不紧张的人不是心太大就是脑子残了不是?”他说得自己都笑了,小小的酒窝让他显得格外开朗。
“那你…”
“我知道小脑萎缩很可怕所以我得紧张一下。”
揉了揉眼角干涸的泪,他决定先把衣服整理一下,万一一会儿以为衣衫不整让导演叉出去就麻烦了。
“让我说完。”温珂让他逗笑了。她还真没想到这个闷葫芦一样的男生会一语惊人,也不知是单纯为了给人留下印象,还是再为刚才的事情报仇,“在等候结果这段时间里你能解释一下刚才表演的故事吗?”
“你们结果不是出了吗?”陈斯祈往上拢了拢长衣,他在观众席上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坐在观众席上冲他微笑。
陈斯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了。意识里也不在乎能不能晋级了,一心只想着离开。
他真得一点也不想再看到那个人。
陈斯祈不耐烦道,“我想知道这是节目需要还是你个人想知道?个人的话你可以问沈老师。”
陈斯祈的目光总是无意识地往那个人的方向瞥,他觉得一定是那个人帮了他,他才会晋级,但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觉得恶心,他无论好坏都不需要别人的施舍同情。
评委席一干人哄堂大笑,沈玖言扶住身子笑歪的温珂,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反倒是不留痕迹地顺着陈斯祈的方向往观众席上看了一眼。墨绿色的眸子更深了几分。
他转回头正色道,“节目需要。”说着,他捏着话筒看似随意继续道,“我一点也不喜欢笑话,这会让我想起中午饭还没有吃。”
陈斯祈猛一回神,失态了。
这个舞台不是留给像李白那样的诗人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负责。可他已经开了一个头,该怎么把话圆回来呢?
这样看来,午饭真是个好东西。
陈斯祈心中默默感谢沈玖言的救场,连刚才扯淡胡说都随之抛在脑后。
他看了眼观众席上的人,眯着眼笑得像只酒足饭饱的狐狸,奸诈的笑容像是在对他说,你看,有人在帮我诶。
陈斯祈收回目光,握紧话筒玩笑道,“沈老师一定在骂这是哪个二货导演选的流程,演戏疯子看戏傻子,五十笑百,下次一定不能参加了。”
沈玖言可以看得出对方对自己的谢意,那颗聪明的脑子借着之前的提示成功把话题拉了回来,会不忘顺带给自己惹点麻烦。
真是个记仇的家伙。
很多年后回首曾经,沈玖言才想起从未和陈斯祈说起过,之所以被他吸引就是初见时那笑中带得一点感激,让他刻骨难忘。
萍水相逢,异地逢知己,三生有幸。但不是说这点忙占了多重的分量,而是如果从未被人拯救过,就一定会爱上那个施舍的人。从未拯救过别人,就一定尝不到对方眼中那诧异感激的苦涩。
“我废话比较多。麻烦一会儿剪一下?嗯…我演得是一个战国时期卫国卫灵公的男宠弥子瑕,也是古代分桃典故的主角。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史记上找找,但一定很枯燥。”
“请问你是在卖安利吗?”温珂举手提问。
“抱歉我不是。”陈斯祈回答的格外真诚,温珂摆了个无语的表情示意他继续。旁边的评委问道,“请解释一下为什么选择演一个…额…男宠?”
“九爷赶鸭子上架,我上学那会儿就这个还演得可以点了。”
“…”还有完没完了?沈玖言无言以对,这记仇的小孩儿也是没谁了。
“那你争取下次别当被我赶的鸭子了啊。”沈玖言将话题拉回来,递上通关证,“过关。”
“谢谢?”毫不掩饰内心的诧异,他以为自己完蛋了才这么惹九爷的。这下好,走不了该被九爷收拾了。
陈斯祈心里郁闷,躲着沈玖言与评委一一握手感谢后离开赛场。但他不知道自己刚回到后台沈玖言就也跟着离开了。
“给我一份这个孩子的资料,还有他父母的照片。”在车中点上一根烟等候,经纪人比他想象中来得要快。把摩托停好,偷偷摸摸地钻进车里,递上档案。
“天生的!长得真像,不过他画这么厚的妆干嘛?好好一场爱情剧都变聊斋了。”经纪人姓米,属鼠,女朋友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米老鼠,除了不苗条外也基本都吻合了。
“不想给自己找事。如果靠着这张脸晋级,会被人叫有黑幕。”沈玖言把烟熄灭,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后视镜。
不到三十岁就当上一线演员的人很少,也绝对不会都是干干净净的。他当然也不是,只是他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他不贪心,至少不会赖在那个位置上太久,而这个突然闯入他世界的人,或许可以帮到他。
“他真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米老鼠过来揽住他的肩。高中时候的同学走走回回,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见沈玖言不理他,米老鼠拉着他用力撞了下肩,“看你这苦大仇深的样儿~担心他?”
沈玖言不敢放话陈斯祈会不会有一天超过他,但酷似的一张脸会让他在这条路上走得很累。
就好像赝品永远敌不过真品,赝品里的凡品更是待遇凄惨。
“但我觉得吧,这也不算件坏事。只要好好加以宣传,这小子也能快乐地活一段时间。何况这个时代为了钱,原则都成了过眼云烟。他现在高洁那以后呢?总有一天…”
“他不会。”
打断好友的高谈阔论,沈玖言打着车开了出去。
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龄,更加倔强的性格。沈玖言觉得驯服这样的人还需要很久。而自己的时间或许远远不够。
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远处的红绿灯他根本无法看清,事实上眼疾远比他想象中恶化的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