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被计划好了,就连大概的时间舅舅都清楚地为他标注了上去。沉入江看着那条短信倒是不由来地心疼了他起来,兴许这些年的藏匿,才会让他变成这样的一个人。
就按照着舅舅的行程,他快速地赶路,连续赶了三天。海拔也逐渐的升高,云南地处云贵高原。沉入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这种高原地带,不间断的赶路和快速拔升的海拔很快也让他有了高原反应。
一路上强打着精神,舅舅在香格里拉的一个藏民村里。第三天下午的时候,舟车劳顿这么久终于是抵达了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没有车能进来,送他进来的车停在外面后。他便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村口有一个一百级的楼梯,每一个外来者都必须要攀爬上去。兴许这对于常年生活在此的他们来说只是小问题,但是对于沉入江这种还有着高原反应的人来说。简直是要了他的小命。
爬完那一百级楼梯,沉入江用了十几分钟。最后他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满头是汗的喘着气。给舅舅打了个电话说是到了,沉锋接了电话后便立马从村里面跑了出来接沉入江。
沉入江一看见沉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手掌一把搭在沉锋的肩膀上,一口一口喘着气,艰难地说着话:“高......高原......反应。”
“我知道我知道,赶紧地带你去休息一下。”沉锋见状急忙扶住了自己的外甥,这一路的艰辛他自然是明白的。更何况是沉入江这个在城市里生活惯了的孩子呢。
“我……歇,歇会儿。”沉入江干脆倒进舅舅宽大且温暖的怀抱中,几日来的疲惫如潮水席卷而来。他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当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的黄昏了。他从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醒过来,房间里唯一的照明设备竟是一盏油灯。他甚至有些看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他下意识地去摸手机,已经打不开了。早已经没电关机了,他来的路上可没有带什么充电器充电宝,能撑到他到的那一天就已经是万幸了。
“醒了?”房间里一扇已经腐坏木门被沉锋打开,发出一声不堪的吱哑声。
“嗯...”沉入江点了点头。
“来,把这碗酥油茶喝了。”沉锋端着一碗酥油茶,坐到了床沿边,放到了沉入江的手上。
沉入江接过那碗酥油茶,仰头喝了下去。他从来没喝过这种东西,过口只是觉得有些咸咸的味道。不过也润了润他的嗓子。休息了这些时间,感觉好上了不少。
晚饭也是在这里吃的,沉入江第一次见到这种地道的藏族食物。只是胃口不大好,没有吃多少,吃过晚饭后已经很晚了。只是这滇西南的地方,日落的总是要晚一些。沉入江站在房间的窗旁,发着呆注视那一场黄昏。
一阵脚步声将沉入江的思绪拔了回来,他有些警惕的回过头,见到来人是舅舅时才放松了去。沉锋走了过来,和沉入江一起站在窗口,他俯身趴在窗上,眺望着远处的晚霞。
沉入江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去床边。
“这个地方的落日和日出都很美。”沉锋突然出声说道。
“嗯,晚霞...好看。”沉入江翻着自己背包里的一个黄色的牛皮纸大信封,回答道。言罢他拿着这信封走到了沉锋旁边,交给了沉锋。“三万现金,还有一张卡。沈嘉豪给了五万。”
一路上带着这么多钱,他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而且还是在这种完全陌生的地方,独自前来寻找舅舅。如今交到他手上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倒也真是大方。”沉锋接过信封。
沉入江不可置否,只是看着这信封发呆。
“以后翻倍还他就好。”拍了拍沉入江的肩膀,沉锋安慰道。
“嗯。”点了点头,沉入江这一声应得很认真。
之后沉锋陪着沉入江聊了一会儿天,大概也说了一下为什么会沉入江千里迢迢过来送钱的原因。半个多月前他到云南,赶路的途中遭人抢劫。最后独自跋涉了很久,才从荒野中走到了这小村子里。
这里的藏民很少见到外来人,但是待人却是及其的友好。见沉锋狼狈落难,便暂时让他落住于此。他那会儿吃喝用的都是藏民的,身无分文。也联系不上能联系的人,没办法最后只能找上了沉入江。
沉锋告诉沉入江他之后会去一趟新加坡,去那边见一个重要的人。沉入江也没有问太多,只是安静的听着沉锋愿意告诉他的一些事情。
“我能告诉江有汜吗?这些事情。”沉入江突然问出了这句话,问出口以后他就在心底苦笑了一声。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已经……没有机会了吧。
正在说话的沉锋突然被沉入江这句话问的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沉入江:“当然,如果你相信他的话。”
“……”意料之外的得到了舅舅的应允,沉入江有些意外。只是这种问题也没什么意义了,沉锋的回答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好转了问题:“你什么时候走?”
“收拾一下明天出发吧,从这里回昆明还要不少时间。”沉锋回答道,他伸出手抱了抱沉入江,往他后背上拍了拍:“今晚早点休息。”
“好。”看着沉锋离开的背影,沉入江回答道。忽然就有些牵挂,也不知道江有汜怎么样了。
……沉入江垂下眼眸,他想自己的牵挂是不是多余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有傅景远在他身边照顾他。还有余年那么仗义的朋友在关照他。自己反倒像是可有可无的人一样。
一夜无眠,沉入江往床上一躺。也不知是高原反应导致的还是什么,心跳的频率格外的快。让他根本无法入睡。第二天一早他就起了床,顶着一个黑眼圈。舅舅已经在外面叫了车,他们收拾好东西后向当地的藏民道了别,便离去了。
一路的颠簸,但比起一开始的一个人好多了,这会儿还有舅舅在他身边。两人到达丽江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的傍晚,因为天气不太好,一直在下雨。所以司机开车的速度自然也慢上了许多。
到达丽江的火车站,买了晚上九点半的票,直达昆明。沉锋担忧沉入江的状况,特意买了两张软卧的票,一路上海拔逐渐变低。沉入江的状况也逐渐转好了不少。
十个多小时的车程,到达昆明时已经是第六天的早晨。沉锋也没有急着赶去机场,就近找了一家酒店,带着沉入江去吃饭,洗个了个澡顺便休息了半天。
这之后两人就要分开了。沉入江要回上海,继续他的生活。沉锋则要去新加坡,做他该做的事情。这一分别也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两人的航班都是晚班。
先登机的是沉入江,他离去之前给了沉锋一个拥抱。只是说了一句:“好好活着。”
这四个字已经是他如今对舅舅最大的期盼。这一周的颠簸下来,他也算是切身地体验到了舅舅的奔波之苦,更不用说这样的艰苦他连续了多少年。
如果能为他负担点什么就好了,沉入江那时想着,可是他现在似乎什么也做不到。他登上回上海的飞机时,突然就很想见江有汜一面。一周的劳累与奔波,似乎让他暂时忘却了那时的一切。可如今一切重归平静,它们自然又如附骨之蛆一般,浮现心头。
第63章 062.
傅景远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江有汜,几天来情绪如此低靡。酒喝了醉,醒了又喝。俨然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他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可是一个都未曾接通。不管自己对他说什么,他好像都听不进去了。
他知道江有汜在痛苦,因为他自己也很痛苦。爱一个人分明就是没有错的事情,可是当你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时,那就是一件错的事情。
回英国的前一个晚上,傅景远陪着他喝了一夜的酒。离开之前给他留下了一封信,也看了他很久。江有汜醒过来的时候,整个房子已经空下来的,就连应心都被余年接回去照顾了。
那封信就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他伸手拿起信拆开,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完了三页纸。傅景远在信的最后已经坦白了那件事情,是他做的。
那天他在厕所外听到了沉入江打电话,他需要三万块钱。当时的傅景远被爱蒙蔽了双眼,想着要是能把沉入江赶离江有汜身边说不定就好了。家里的钥匙也是他偷偷配的。
傅景远向江有汜道了歉,也说了希望江有汜可以替他向沉入江道个歉。他自己因为懦弱,因为害怕面对江有汜的愤怒,所以只能这么离开。
看完这封信后,他倒也没有傅景远所害怕的出现什么生气。他只是将那些信纸紧紧地捏在手中,随后面无表情地撕掉,往堆满了酒瓶的桌子上随手一丢。
这几天来,他对沉入江的懊悔从来没有减弱过一分,可是也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强烈。窗外的黑夜很浓厚,远处的云层中闪电不间断,又是一场暴雨。房间里的灯也没有开过,仅仅依靠着别处传来的灯光微弱的打亮。
他这一觉睡了一整天,挂在墙上的钟表指着的是两点半。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又拿出了最后仅剩的几瓶酒。他可能真的从来没怎么了解过沉入江,起码在他消失七天以后。江有汜完全不知道他会去哪里,又该去什么地方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