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后，沉入江回房间冲了个澡，恍惚到甚至不知道冲在身上的到底是冷水还是温水。穿着浴袍坐到床上时，余年还没有回来。沉入江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今天马上要过去了。
手机还有一个新短信，是舅舅发的。内容让沉入江惊了一下：我明天就到上海了。
明天？明天什么时候？到上海？怎么会这么突然？他现在还在江苏啊！而且也不知道他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沉入江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真的好烦，为什么事情总是一波一波的。
他抬起头，刚好看见推门而入的余年。余年一进来就看见沉入江紧锁着的眉头，有些不解。
“怎么了？”余年问道。
“我明天要回上海。”沉入江放下手机，就在刚刚，他已经订好明天早上回程的车票了。说是逃避也好，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原来是一个这么懦弱的人。
余年闻言眼前一亮，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点什么，于是忍不住追问道：“啊？为什么突然？”
“舅舅回来了。”沉入江回答道：“我必须要回去见他。”
余年对沉入江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也知道他这个舅舅不知去了哪里，把沉入江一个人留在上海生活。总之认识沉入江这么久以来，他还真的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所谓的舅舅。
但是对于他这句回答，心底倒也莫名感到可惜。难道刚刚的感觉是瞎来的？他还以为沉入江是被今晚的事情刺激到了，如果被刺激到了。说不定老江还有戏啊！
可他就一直这么不温不火的模样，看不出来是厌恶还是接受。看着沉入江收拾背包的身影，余年不打算放弃，打着哈哈继续说道：“今晚的事情……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好，真是让我震惊。没想到……没想到……”
沉入江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去，他淡淡的应了声：“嗯。”
余年从他这个字里发掘不出更多的信息……他嗯什么？他也感到震惊吗？可是根本看不出来好吗！
“他们……还挺般配的。”在余年郁闷着的时候，沉入江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
余年的第一反应就是在心里哀叹：江有汜你估计真没戏了。
沉入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那句话，好像那样的话说出口以后就能让自己看清点一样。反倒是说完后心底无限的……酸。他要是也有傅景远先生那么优秀就好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余年耸了耸肩道：“算了，我去洗澡了。”
将收拾好的背包放到一旁，沉入江直起身子看着被余年关上的浴室的门。心里有些疑惑他叹什么气，难道该叹气的不是自己吗？
一头栽倒在床上，将被子拽过头顶。今晚喝了不少酒，加之身心疲倦，半晌便睡着了去。沉入江这个年纪的休息还是很好的，很多年以后的夜晚他常常会独自坐在床上点着烟，然后睁一夜的眼。
余年洗完出来以后把灯给关了，埋头就睡，毕竟他也是劳累一天的。
夜里沉入江做了几个梦，惊醒后又睡过去，睡过去又惊醒。直到第二天一早起来，却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忘了那一晚上到底做了什么梦。
起床洗漱完后，沉入江拿起手机，正打算给江有汜发个短信。毕竟要上海去这样的事情，总还是要亲自跟他说一说。但是当他点开手机时，上面便有一个新短信。
竟然是江有汜发的，发送时间是昨夜11：58。那个时候他似乎已经趴到床上了。沉入江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是莫名喜悦了一下，这种像是小姑娘面对自己喜欢之人时一样的心情，让他自己觉得有些……不知该如何形容。
他忙点开那条短信：“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句生日快乐，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现这件事情是我的问题，差点就错过了你的十八岁。我会永远记住今天的，还有明年，后年，大后年。今晚发生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你，十分抱歉。”
“……”沉入江端着手机竟是傻傻笑了一下，只可惜余年还没睡醒，看不见这样奇特的一幕。
他点击回复短信，“没事……谢谢你。我回上海去了。舅舅回来了，我必须要回去见他。”
点击发送后，沉入江拎着背包，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余年，独自踏上了归途。
从那个宁静但却让沉入江备受煎熬的小镇回到上海这样一个繁华的大都市，他感觉整个人的身心都是恍惚的。当他用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家里面什么也没有变，他们去时什么样，现在他回来时也什么样。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回来的人了。世事每分每秒都在变化，是谁也始料不及的。沉入江又怎么想得到自己跟着去了一趟，身心都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其实应该是他也没想到原来自己对江有汜的感情是那么的深重。
深重到让他面对那些事情的时候，措手不及。江有汜已经给他回过短信了，“好，要注意安全，我再过两三天也要回去了。”
把家里收拾了一通后，沉入江自己跑到余年家把应心给接了回来。应心看见沉入江的反应相当的兴奋，从房子里窜出来后整个就往他身上扑。沉入江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就栽倒到了沙发里，应心则兴奋地直蹭他。
估计大狗狗也很想念它的主人，只是可惜回来的不是它的主人。将它带回家后，沉入江也在下午收到了舅舅的来电。
他已经到上海两个多小时了，找好了落脚地后才把电话打过来的。沉入江询问了地址后便搭着车过去了。地址在北城郊，车开到那边后沉入江就下了车。根据舅舅给的位置，循着路走了过去。那是一栋有些老旧的大楼，但是也有很多人在住。
但大多数都是一些外省来打工的人，鱼龙混杂。这楼连个电梯也没有，沉入江徒脚就爬了十二楼。差点就没背气儿，那楼梯的扶手都生满了铁锈。
原本白色的墙壁上生满了青苔，显得异常发黄。沉入江站在1205的房门前，那门也是有些生了锈的铁门，原本蓝色的漆已经掉了不少。他抬起手犹豫片刻又收了回去。这扇门的后面就是几年未见的舅舅，他会变成什么样了？
想着他这些年独自背负的东西，沉入江没有办法体会那种感受，自然也无法理解他这些年过的有多辛苦。但也只会下意识的心疼，以及担忧。
舅舅将来会如何？
站在门口发呆了许久，门被打开的声音将他惊醒。他看着门后的那个男人，沧桑。除了这两个词，沉入江找不到其他的词语可以形容。舅舅变瘦了不少，过去白净的脸庞上已经攀上了许多岁月的痕迹。
还有......下巴上的胡渣。沉入江印象中的沉锋，其实是一个非常年轻帅气的男人。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变成了一个邋遢的大叔。
“瘦了。”不用隔着一个话筒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沉锋低沉得略显倦意的声音在沉入江耳边响起。
在沉入江打量沉锋的时候，对方也一样在观察他。坦白了那些事情后，沉锋再来见沉入江时，再也不需要掩盖什么。只是他们的确也很久没见了，把沉入江请进房间后沉锋给他倒了一杯水。
只是一个很小的房间，还有一个卫生间。房间里很乱，显然还没有被打扫过，估计沉锋也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去打扫什么。毕竟也不会停留多久......沉入江握着水杯坐在椅子上，倒是生出了些许的局促。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而深知自己外甥脾性的沉锋，也没打算让他起话题。
“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沉锋也坐了下来。
“还好。”沉入江回答道，思索着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你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我不是回来看看你吗？”沉锋笑了一声，觉得这小崽子问的这句话还真是有些没心没肝。不过倒也的确如此，这次回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上海这地方，对于他来说，能不回来就最好不回来。
“......”沉入江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半晌他才抬起头，“我母亲她......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喜欢了一个女孩子？”
沉锋闻言怔了怔，有些讶异于沉入江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当年的事情他自然都是亲眼所见过的，只是有些不明白沉入江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事情。沉默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
“你不用觉得为难。”沉入江似是看穿了沉锋的心理，继续道：“母亲给我的信里，写的。”
“这样啊......”沉锋的尾音微微拉长了些，像在回忆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一般。“是啊，你妈妈她，年轻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第56章 055.
“只是最后也没能敌过世人的眼光。”沉锋说时的语气很平静，不论那时有过怎样的情绪。十几年过去，终归会沉寂下来的。他目光扫向沉入江的眼睛，想观察他的反应。
但是他的外甥反应似乎比他还平静，老实说他也曾经苦恼过如果沉入江知道自己的母亲喜欢一个女人，会是什么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