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钱澄冲她挥挥手。
这顿饭吃得挺简明扼要,散步回单位的时候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大院里挺安静的,食堂前的小空地上几只猫咪躺着晒太阳。一二三四咪,蓬蓬,居然都在,挺难得。
“吃饱了没?”钱澄蹲下来看着小猫们……现在算是大猫了,一个个膀大腰圆,懒洋洋地伸腿。
并没有猫理他。钱澄知道这些家伙有粮就是爹,没粮屁都不是,现在他啥都没有,是个白吸猫的,根本不受待见。
除了原谅它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袁静带来了久违的另一个城市的消息,而这些消息让钱澄觉得有些陌生。到新单位上班后,那些鸡零狗碎的日常离他有点遥远。先前几个人聚在一起三句不离吐槽林德芬,而现在,要不是袁静提起,他都有点儿记不起前领导的名字。
大概是因为真的忙了。有自己的生活,有未来可以去期待,每天都有这样那样的事,紧赶慢赶地往前奔,所以那些无关紧要的过去,已经根本不值得提起。
浪费不起那个时间。
钱澄慢吞吞顺着小路往办公楼走,丁子乐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见到钱澄冲他使了个眼色。
有事儿?钱澄比了个口型。
“嗯……你别急,我马上来。”丁子乐挂了电话,“是周勋。”
“怎么了?”钱澄一听周勋的名字,猛地一震。
病情恶化了?前些天不是还恢复得挺好的?
“个不省事的……刚跟他家里说了。”
什么?说什么?钱澄迅速反应过来,想来想去也就那件事了。不是吧!周勋只是被捅了肚子,又不是捅了脑子。
“我得先过去一趟了……”丁子乐说,“你有空吗……把我弟弄回家去。”
“哎。”钱澄跟着走了两步,“不上班啊?”
“请假了。”丁子乐出大门招手叫了车,“大哥你不觉得你这重点抓得有点不到位么?”
钱澄跟着钻进了车厢:“情况怎么样?”
“他妈特激动,我弟也特激动……就没有不激动的。”丁子乐说,“其实我觉得我们过去也做不了什么。顶多就是看看热闹。”
“……你这话说得有点幸灾乐祸啊。”钱澄说。
“被你看出来了?”丁子乐笑了一下,“迟早得这样。周勋现在是恃宠而骄,仗着他爹妈现在心疼他才敢说……不过我看,应该也是孙老师发现了什么,瞒不下去……我现在就怕我弟那个没脑子的玩自杀威胁什么的,那就不好玩了。”
“你弟会这样?”钱澄可想象不出来。
“不知道。”丁子乐说,“谁知道小屁孩现在有没有成熟一点。”
“他挺成熟的。”过了一会儿,钱澄说。毕竟是个本儿没拿就大摇大摆上路的老司机。
“不要因为是我弟就随便夸啊。”丁子乐伸手往前一指,“师傅,前面路口停就行了。”
第40章 你弟已经霸占了我的床
毕竟不是电视剧,推开病房门的时候一切都挺平静,平静得让钱澄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有周勋他妈妈微微红着的眼眶和空气里微妙的压抑才让钱澄确认,周勋不是闲着没事随便点烽火戏他俩。
“吃过了没?”丁子乐尴尬地清清嗓子,开了口。
“刚吃了。”周勋拍了拍床沿。
“孙老师。”丁子乐冲周勋他妈打了个招呼,“我陪您出去逛逛?”
“妈,这儿有爸在呢。”周勋说,“回头能给我捎份扁食吗?”
周勋老妈在丁子乐的再三邀请下终于站了起来:“要吃哪家的?”
“啊?”周勋愣了一下,“都行……多加点醋。”
孙老师帮他掖了掖被角,丁子乐忙跟着她走了出去。
钱澄在医院的小院子里找到了丁子跃。
“我给你个建议,把烟给接起来,这样能一次性抽十根。”丁子跃脚边的烟蒂不少,这家伙跟天天穿秋裤用保温杯泡枸杞的丁子乐不同,一副嫌人生太长的样子,基本上都在变着法儿折腾自己。
“不全是我抽的。”丁子跃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第二根,我克制了。”
钱澄看着他没说话。
“我哥派你来安慰我的?还是来劝我的?”丁子跃歪头看他。
“你很难过吗?被孙老师骂了还是打了?”钱澄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还是给你下最后通牒了?”
“我哥很不敬业啊。”丁子跃笑了一下,“基本情况都没说清楚,还劝个屁。”
“没专门来劝你,少年你不要太自恋。”钱澄往椅背上一靠,“刚好翘班放松一下。”
“嗯。”丁子跃笑了一声,继续抽他的烟。
两人就这么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地坐了一个多小时。小院子里的阳光挺暖和的,晒得牛仔裤有点儿发烫,钱澄闭上眼,晕晕乎乎地马上就能睡过去。
“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丁子跃推了他一下。
钱澄猛地一个激灵醒过来:“干嘛!”
“冷了。”丁子跃缩了缩肩膀,“换个地方?”
“去哪里?”钱澄板了板腰,都能听见骨头硌嗒响的声音。
“太平间。”丁子跃笑了一下。
“……神经病啊你。”钱澄踢了他一脚。
在钱澄的坚决反对下,丁子跃还是放弃了太平间之旅,最后跑去买了个甜筒,钱澄看着他吃都觉得胃里一阵发凉。
“你要吗?”丁子乐一边哈着冷气一边问。
“我……看你吃就好了。”钱澄把手揣进兜里,“真羡慕你们年轻人。”
“有什么好羡慕的。”丁子跃吃东西速度挺快,没一会儿就把甜筒给舔平了,这会儿跟小仓鼠似的咔擦咔嚓啃外面的筒,“哎,钱哥。”
“嗯?”钱澄转头看他。
“我现在……”丁子跃又啃了一下甜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话匣子一打开,有时候就收不住。丁子跃不是那种会跟人说心里话的人,不过这事还是超出了他的处理范畴,就算烧掉半包烟都没法让他有什么灵感。
“……周勋怎么说的,他家人是个什么态度?”钱澄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事情捋清楚。
“本来正吃着饭,孙老师不知怎的又扯到他工作上的事儿了。”丁子跃说,“一说这事就没完,还扯到结婚……然后周勋就烦了。”
剩下的事钱澄就可以想象了。
这柜出得可真是猝不及防,孙老师的神经也是足够强大,听周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来龙去脉,平心静气地流了会儿眼泪,到丁子跃去小院子里烧香炉的时候半句话都没多说。
“他爸知道吗?”钱澄问。
“现在应该知道了。”丁子跃把甜筒啃完,把纸皮一丢,感觉整个人都活了回来,连嗓子都亮了三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最怕的就是孙老师!念初中那会儿成天被她揪着见缝插针地批,要是她批完心情舒畅还差不多,现在算个什么事儿啊……”
“依我看,这还算是个好事。”钱澄说,“总比他一声不吭回老家结婚要好。”
“啊,是吧。”丁子跃说,“我就是觉得他应该选个委婉点儿的方式……”
“怎么个委婉法?”钱澄笑了笑,“委婉这个词不属于你们,既然这事都已经发生了,那就顺着走,别想有的没的。我看他也是铁了心跟你在一起,酝酿来酝酿去最后连个开口的机会都找不着才尴尬。”
“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丁子跃叹了口气,“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见他妈。”
“该怎么见就怎么见。”钱澄拍了拍他的肩,突然发现这小屁孩还比他高,顿时有些不满,“你们家的人都吃激素么!长这么高。”
“不吃激素。”丁子跃乐了,低头看着钱澄,忍不住笑意,“哎,钱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个小个儿,真是萌萌的……”
“萌个屁!”钱澄真想跳起来撞向他的膝盖,但还是努力转回正题,“你又没做错什么……他周勋压力更大,别表现得好像欠人家一个亿似的。再说了,我看孙老师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啊,”丁子跃伸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我试试吧……钱哥,你有特别害怕的人吗?”
“我啊?”钱澄想了想,“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不断往前走,不断变强了,你会发现那些曾经让你害怕的,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也许吧。”丁子跃拿出手机看了看,慢慢地抬起胳膊伸了个完整的懒腰,“我能去你那儿睡个觉吗?昨晚就没怎么睡好。”
“走吧。”
丁子乐陪着孙老师差不多把超市转了三圈。医院旁边有个规模还挺大的超市,什么都有,简直就是为病人家属贴身打造的。
“孙老师,”丁子乐苦笑着把湿纸巾拎出来,“您都拿了三包了……”
“以后用得着。”孙老师又往别出走,丁子乐只好推着手推车紧紧跟上。
“买点凤梨酥?”丁子乐挑了一包,“我记得周勋挺爱吃这东西的。”
“拿着吧,”孙老师看了一眼,“挑个生产日期近点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