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老头颔首。
陶鸣端起一边的水杯帮白胡子老头跑腿。
路上陶鸣撞上了杵在后门的沈顾,沈顾眉头微微皱紧,像是在思索什么。
陶鸣问:“怎么了?”
沈顾说:“真的出事儿了,年轻老师走了很多。”他看了陶鸣一眼,“我们班就换了好几个。”
陶鸣“哦”地一声,说:“我先去给老师倒杯水。”
沈顾目送陶鸣离开。
白胡子老头走了出来,问道:“那是陶先生的儿子?”
沈顾点头:“对。”
白胡子老头说:“没有半分相像。”
沈顾说:“嗯。”
白胡子老头说:“你也不像你父亲。”
这一带就这么大,白胡子老头又久居学校,对他们的情况非常了解。
沈顾没有半点意外:“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白胡子老头说:“很难想象你和陶鸣同学会成为朋友。”
对话到这里就终止了,因为陶鸣已经迈着小短腿在他们的视线里。
陶鸣把水递给白胡子老头:“您喝。”
白胡子老头点点头,说:“回去上课吧。”
晚上回到家时高洋和韩东生都过来了。
韩东生依然有点消沉,不过还是把高洋做的菜扫荡一空。
高洋脸色很沉重。
陶鸣忍不住问:“怎么了?”
高洋说:“教我厨艺的师父要走了,问我要不要一起走。”
陶鸣吃惊:“你不是还小吗……”
高洋说:“我不小了,你看我长得这么高大,力气又足,还会做菜,给师父打下手足够了。”
陶鸣说:“其他人也走吗?”
高洋说:“有家里人的肯定走不了,几个和我情况相同的也准备一起去。”
陶鸣说:“你也不能写信不能打电话吗?”
高洋说:“当然不是,我们肯定是在后方的,到时候安顿下来我会给你们来电话,我会一直记得你们的。”
陶鸣很舍不得。
韩东生和沈顾都在一边不说话。
韩东生和沈顾都比同龄人要聪明,但也仅仅是聪明而已,有些事情他们没有机会去接触,所以根本不了解!
沈顾沉默片刻,开口说:“到时把那边的情况告诉我。”
高洋郑重其事地答应下来。
直至送走高洋,陶鸣还是懵懵懂懂的。
流浪猫跑了过来,见高洋已经不在,问陶鸣:“高洋真的要走吗?”
陶鸣说:“是啊,他说要跟他师父走。”
流浪猫坐在屋顶上望着往远处延伸的路发怔。
棕鼠坐在流浪猫身边,看着黄灿灿的夕阳往山底钻下去,又看着白澄澄的月光升上山腰。
眼看流浪猫似乎要一动不动地呆到第二天,棕鼠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说:“我们去找他吧。”这个他指的是高洋。
流浪猫说:“没有必要。”它恳求棕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棕鼠沉默片刻,转头跳下屋顶。
它一步不停地跑到陶鸣房间外敲窗。
第二天是周末,陶鸣正准备收拾点东西去森林那边玩,看到棕鼠的时候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棕鼠说:“请你帮帮大灰。”
陶鸣惊讶地问:“大灰它怎么了?”
棕鼠坐在月光下伸出爪子抓了抓自己的尾巴——它没有和陶鸣说过话,所以有点紧张。它组织了一下语言,对陶鸣说:“大灰它在害怕。大灰它很喜欢交朋友,它的朋友很多。但是,它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它的第一任主人搬离这边的时候抛弃了它,它看起来不在意,事实上却被伤透了心。它的朋友很多,但它只愿意帮助朋友,而不愿意朋友帮它。它非常骄傲,难过也不愿意告诉别人。像这次,这一次高洋先生要走,它害怕高洋先生一去不复返,又不愿意去和高洋先生道别。”
陶鸣一骨碌爬起来,穿起外套:“那我去把高洋找过来!”
棕鼠说:“谢谢你!”
陶鸣说:“你要一起去吗?坐到我的肩膀上来怎么样?”
棕鼠说:“可以吗?我可是生活在下水道的老鼠。”
陶鸣说:“你看起来很干净,下水道虽然很脏,但你没有沾上脏东西,你的毛毛好像很柔软,每一根都服服帖帖地贴在你身上,”说完以后他又大胆地问,“我可以摸一摸吗?”
棕鼠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提出这种要求,受宠若惊地说:“可以。”
陶鸣小心地摸了棕鼠一把,让它跳到自己肩膀上一起出门。
沈顾本来正坐在一边看书,闻言抬脚一拦。
陶鸣说:“阿顾我们一起去吧!万一我找不到人的话你可以帮我找!”
沈顾黑幽幽的眼睛瞅了他一会儿,站了起来:“走吧。”说完自己已经先跨出几步。
陶鸣抱起椅子旁的衣服追上:“外套,外套!晚上出去不穿外套会着凉的!”
沈顾面无表情地任由陶鸣帮自己穿上衣服,口里不饶人:“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弱。”
陶鸣不反驳,反而还大大点头:“我是有点弱,我要多点锻炼才行!”
两个人边聊边走,没一会儿就跑到高洋的学校。
这座校园显得很沉默,沉默得就像原来的学校已经移割到另一个世界,留下来的只有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沈顾说:“不对劲。”
阿东不知道什么时候蹿了出来,飞快地往里跑,没一会儿又化成一道白影跑回来,对陶鸣说:“有人在哭,很多人。”
陶鸣对沈顾说:“很多人在哭。”
空气像是突然被眼泪浸润过一样,带上了伤感的湿意。
陶鸣叫着:“下雨了。”然后拉着沈顾的手往里跑,跑到宿舍楼檐下才停下来。
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了朦胧的雨幕,笼罩着整个天穹。
陶鸣听到了哭声,有压抑的,有放肆的,有哽咽的,有嚎啕起来的,它们像是会传染一样在整栋校舍蔓延。
陶鸣和沈顾对望一眼,快步跑到高洋的宿舍。
高洋没有哭,他用手撑着脸,遮挡着脸上的痛苦。
陶鸣紧张地问:“怎么了?高洋,你们怎么了?”
高洋说:“死了,都死了,天天杵在宿舍一楼撑着腰骂我们的老头儿死了,天天杵在校门口骂我们的老头儿也死了,天天抓着我们绕着学校跑十来圈当操练的秃头主任也死了,他们坐的飞机出了事儿,再也不会回来。他们管着我们的时候,我们恨死他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管我们了,这所烂学校也没有人管了,再也不会有人在意我们会不会变成社会渣滓,再也不会有人在意我们以后吃不吃得上饭,再也不会有人管了。”
陶鸣不认识高洋说的人,但还是红了眼眶。
陶鸣说:“高洋你不要太难过。”
高洋说:“我难过什么!虽然我们很多人都是孤儿,但我们可不会把他们当成家里人,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死了关我们什么事啊!”他努力放大嗓门,克制着涌上来的泪意。
流浪猫不知道在外面听了多久,这时它突然从栏杆上往下一跳。
它走到高洋的脚下,蹭了蹭他的小腿。
这对于骄傲的流浪猫来说是极其难得的。
高洋怔了怔,张手抱住流浪猫,那柔软的触感让他的眼泪像是突然开了闸门一样,簌簌地往下掉。
他嚎啕大哭起来。
陶鸣愣了好一会儿,拉着沈顾走到门外,问:“这就是战争吗?”
沈顾说:“这是战争的一部分。”
是战争中无法避免的流血和牺牲。
陶鸣扑进沈顾怀里哽咽着说:“那战争一定不是好东西,我决定讨厌战争。”
沈顾顿了顿,说:“我也决定讨厌战争。”
陶鸣抹干泪走回高洋的宿舍,高洋也已经收起了眼泪。
高洋郑重地向流浪猫道谢:“谢谢你,猫先生。”
而流浪猫已经和以前一样坐在他身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仿佛刚才主动安慰高洋的并不是它似的。
高洋抬起头对陶鸣说:“我不走了。”
陶鸣有点高兴:“那太好了!”
高洋看了看陶鸣,又看了看沈顾,说:“学校里年轻的老师已经走了,老头他们又出了事儿,我们这边几乎没有人管了。现在想想,他们暑假时执意把我们赶离学校,可能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想让我们学会自己在外面生存。”他的声音很犹豫,却又很坚定,“我要留下来,我要接管它。可是我有很多东西都不懂,有时我们可能要拜托你们帮帮忙。”
陶鸣知道高洋这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他转头央求般看着沈顾。
沈顾说:“可以。”
高洋的心跳在听到这句话时渐渐平稳下来。
有些人天生就让人信赖,不管处于什么样的困境里头,只要有这么一个人站在旁边就不会再忐忑不安。
沈顾就是这样的人。
即使他还很小,即使他还没经历过真正的成长。
第20章 关于母亲的故事
《废柴千万不要有异能》/春溪笛晓
关于母亲的故事
车站停运了,学校还是照常上课。一放学,沈顾带着陶鸣回家吃饭。他们现在在沈顾家吃饭,因为沈顾妈妈做饭最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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