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宴厅大门对着的台阶下来右侧。”
等了不到十分钟, 有个身材魁梧的保镖准确找到云殊烟这里, 确定了她的身份后, 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她进了宴厅。
本来歌舞升平热闹非凡的宴厅此时安静得仿佛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到声音,宾客们已经被警察和佣人疏散得差不多了,仅有几个人正在跟两个警察说着什么, 进了宴厅的门,云殊烟没走几步,忽然被旁边一个人拽住了手臂,猛地转过头就对上秦歌彦那双通红的眼睛,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看到了野兽。
“清哥呢?”尽管秦歌彦压低了声音,可那因为恐惧而颤抖的音色还是被云殊烟识别到了。
此时秦歌彦只穿着一件沾满了星星点点红色印记的衬衫,空气中似乎有血腥味在飘荡,他头发有些凌乱,领带随意扯在一边,阴郁的脸上挤满了煞气,直勾勾盯着云殊烟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看穿。
“我不知道,他说他进来找你了,但是外面的人太多,我们被挤散了。”云殊烟手臂被秦歌彦捏得生疼,她脸色铁青,强压住几乎要溢出喉头的惊恐,快速梳理好自己的思绪,“前不久我们逮住了明乐,他告诉我们就在今天晚上秦宇和秦海要对你做什么,小清放不下就想亲自过来看看,但是就在刚才他说要进来找你之后就不见了。”
秦歌彦缓缓松开云殊烟的手,他的脸却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完全黑成了锅底,深沉的视线灼热得仿佛要将云殊烟烧伤,云殊烟知道他心里在怪自己没有看好云清,顿时倍感心虚得不敢去看秦歌彦的眼睛。
“明乐呢?”秦歌彦问。
“在我家地下室里,还没有放出来。”
“你先回去把他看住,我去监控室看一下。”秦歌彦迅速吩咐着,他神态冷静得甚至看不出一点波澜,但是站在他面前的云殊烟能够清楚感觉到,他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颤抖得厉害,他在害怕,末了他还叮嘱云殊烟一句,“千万不要让明乐跑了。”
这时云殊烟大脑是空白的,犹如被一颗杀伤力巨大的惊雷扫过,恐惧和担忧这两种情绪就像是疯狂滋生的杂草,眨眼间就占据了云殊烟身体的全部神经系统,她自欺欺人的不敢往不好的方面想,只有本能性听从秦歌彦的指挥。
然而在独自开车回家的路上,云殊烟却开始不受控制的害怕起来,她在生活和工作中都是精明能干的女强人,无论面对怎样糟糕的境地都能很完美地解决问题,可是这次不一样,云清一个能走会跳的大活人不会无缘无故凭空消失,云殊烟最担心的是他们无意中卷入秦家的纷争,那是她压根涉及不到的领域。
第一次,云殊烟感到如此无助。
*
触目所及之处都被黑暗笼罩,仿佛有一块看不着边际的黑布遮盖了整个世界,寂静在身边蔓延。
他在哪里?
为什么看不清周围的景象?
这一刻云清以为自己双眼瞎了,他小心翼翼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四肢酸痛得近乎麻木了,环视一周,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黑压压的犹似一座沉重的山压在云清的脑神经上,他能感觉到自己双手和双脚都被绳子捆绑,并且背抵着墙壁坐在一个角落,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他的嘴唇干得发裂,饥饿感似乎张着血盆大口要吞没他,更痛苦的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居然在这个时候闹腾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清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他偏了偏头,想从其他声音里获取到更多的信息,却只能听到那人沉重而又缓慢的脚步声。
“谁?”云清把脸对准那人,即便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你是谁?”
下一秒,那个人伸手在云清脖颈处捣鼓了一下,随后遮挡在他脑袋上的东西被拿走了,刺眼的白炽灯霎时倾洒而下,云清下意识眯缝起眼睛,他抬头去看那人,对方半蹲在他面前,逆光中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能看到他穿着有些不像样的西装,外套也是皱巴巴的。
“你是谁?”云清又问,嘶哑的音色像是尺子摩擦着木头,很难听。
那人没有回答云清的问题,他抬高一只手,把装了半杯温水的水杯放在云清唇前,另一只手轻轻抬起云清的下巴,他的声音是云清无比熟悉的:“喝口水吧。”
灯光刺眼,云清又闭上眼睛,他实在太口渴了,便没有反抗,乖顺地喝下了半杯水,这才感觉发干的喉咙缓解了一些,有几滴水沾在他唇边,不多时就有冰凉的手指从他唇边滑过,最后将那些水滴抹去。
“秦海,你这么做不值得。”云清哑着声音开口。
秦海深深看了眼云清,没说话,默默起身把水杯放到身后的桌子上,继而又挨着云清坐了下来。
在这期间,云清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所在的小房间面积不大,却装潢华丽并且所有家具一应俱全,还能看到卫生间和小厨房,可惜这里没有窗户,连门也关得非常严实,就像是一个被密封得透不进一丝空气的玻璃瓶,沉闷又压抑的气氛无时无刻不在挤压着云清,让他头疼,甚至是有点想要呕吐。
云清对这种环境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家也有这么一个地下室,直到现在还囚禁着明乐。
沉默了很久,秦海说:“小清,你昏睡了太久,你不知道外面的形势已经变了。”
云清冷冷睨向秦海,掀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你也不看看我这个样子是拜谁所赐,秦海啊秦海,究竟是我被上辈子对你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这辈子你要这么来整我。”
云清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个鬼地方的,也不知道他到底睡了多久,昏迷之前的记忆还停留在他穿梭在人群中的画面,他本想到秦家的宴厅去找秦歌彦,却在密集的人流中被两个彪形大汉堵住,当时云清就意识到了不对,想跑却没有跑掉。
吵吵嚷嚷的人群成为两个大汉带走云清时最好的掩体,为了防止云清挣扎引来别人的注意,他们在云清脖子上注射了一些液体。
云清断断续续昏睡了三天三夜,中途醒过来数次,只是他自己没有印象了。
药物的副作用让云清感到头疼欲裂,好像有一团棉花堵在他的大脑里面,还有不断扩大膨胀的趋势,他爬下床跌跌撞撞往门口走,又每次都被恼羞成怒的秦海拽了回去,如此几次过后,秦海干脆拿绳子绑住了云清的手和脚,又用黑布套住了他的脑袋。
然而意识模糊的云清醒来后还是要往门口蹭,最后干脆赖在角落不肯挪动位置了,这么一坐就是一天。
外面的形势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间追溯到举办秦歌彦生日宴会的那天晚上,秦宇已经在秦家上上下下都布置好了人手,计划把云清绑到秦歌彦书房的小房间里,制造出被人虐待的假象,再让秦海当场戳破云清怀孕的事实。
秦宇想让众人知道秦歌彦是个用强硬手段逼迫云清打掉孩子的人渣,为了维护自个儿的名声不惜私下绑架云清,也让所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根本不如网上传闻的那样美好。
这样一来不仅彻底毁掉了秦歌彦的名声,还使得秦歌彦和秦海两蚌相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被逼得狗急跳墙的秦宇想一鼓作气摧毁秦歌彦和秦海的两座堡垒,却没有想到那天晚上秦歌彦也为他和秦海准备了一个“惊喜”——经调查,当年秦歌彦外公外婆出车祸时坐的车被人动过手脚,位于后座的木氏老夫妇当场死亡,可司机侥幸逃脱,从此再也没人知道他的消息。
如今,那个消失的司机已经被秦歌彦找到,那个人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行,拿出了他和秦天、秦宇、秦海三兄弟的手机通话录音,证明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受到了那三兄弟的指使,并积极配合警察的调查。
人证物证俱全,秦氏又几乎被秦歌彦一手掌控,在警察从宴厅大门外蜂拥而进的时候,秦宇和秦海顿时明白——如果这个时候他们没有逃出这扇门,那日后就是秦歌彦鞋边的蝼蚁,秦歌彦要踩死他们只是一个动作的问题而已。
逃跑时秦宇想顺便带走云清,却被秦海抢了先。
云清不知道的是,现在秦歌彦和云家还有警方都在全世界翻天覆地的找他,他们没有特意去压这件事情,于是云清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以至于网上全是寻找云清的微博和贴吧,甚至还有许多CP粉们哭天抢地自愿组成志愿者队伍协助警方寻人,可惜一周下来都未果。
虽然这段时间秦海几乎足不出户,但是他一直在密切关注外面的信息,他自然知道秦歌彦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过他并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云清,在记者偷拍的照片里看到秦歌彦那俨然瘦了两圈的颓废模样时,秦海心里居然浮出几分幼稚的快意。
其实秦海心里门儿清,他这么小孩子的行为无疑于堵死他所有的退路,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这么疯狂的想法,他心心念念了云清十六年,也足足盼了十六年,终于把心中那纯洁美好的白月光盼了回来,却发现他的白月光和他儿子有染,还怀上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