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刚过。
医院静悄悄的,只有走廊闪烁着昏黄的灯。
住院部的护士动作很轻,一个护士和一个白大褂擦肩而过时,被叫住了。
“那位苏玥的病人,情况怎么样了?”
护士盯着他口罩上面露出的好看的眼睛,“刚刚测过体温,一切正常,已经睡下了。”
“辛苦了。”
她听见医生温柔的笑声,忍不住晕晕乎乎的,心想,那双眼睛可真好看啊。
轻轻地扭开病房的门。
医生走近病床,借着窗外的月光掏出了一个针筒,手轻轻地掀开了被角。
他的身后投射出一个影子,仿佛张牙舞爪的怪物。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抓住了,冰凉的圆环“咔嚓”一声,他条件反射想跑。
一个硬物就抵在了他的后背。
“古嵘,你被捕了。”
古嵘的手一松,针筒落在了地上。
李肖然厉声道:“开灯!”
房间瞬间亮如白昼,古嵘的眼前一亮,陷入了短暂的眩晕。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病床上给他带上手铐的根本就不是苏玥,而是他之前见过的女警。
“睡了我一天,骨头都要软掉了。”许沁穿着病号服吐了吐舌头,“我发现比起睡觉我还是更热爱工作。”
孙贤向古嵘出示了逮捕证,手一挥,“带走!”
李肖然收了枪,带上手套捡起了落地的针筒,“空气针……古嵘,你学医学了这么久,是不是只记得这些害人的把戏了?”
他的口罩被孙贤扯了下来,此刻正看着李肖然。
听见这话突然扯动了嘴角,“你们还挺聪明的,不过警官,你可算舍得松手了?”
李肖然觉得不需要任何鉴定,他都能确认这个人精神有问题。
那个笑容是一个机械化的弧度。
他曾经以为长得好的人无论做什么样的表情都是好看的,比如周铖。
可眼前的古嵘却让他由衷地觉得恶心,是那种鸡皮疙瘩爬满整个背部的恶心感。
李肖然之前因为要拿枪,为了安全所以暂时取下了手铐。但是让他心下一沉的是,古嵘又是怎么会知道的呢?
“带走!”
古嵘的笑容弧度更大了,低声道:“警官,可千万要看好了。”
“你说什么?”李肖然没听清,押着他的孙贤也摇了摇头。
古嵘嚯嚯地笑着,笑声越来越大,让室内陡然冷了几分。
“带走!”
——
隔壁的病房里,同样的摆设和布置。
脚步声慢慢地在病床前停了下来。
“苏玥。”声音很低,却钻进了女人的耳朵里,连带着被子都抖了一抖。
同样的动作,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针筒。
掀开了她的被角。
苏玥紧紧地蒙住了自己的头,抽噎道:“你、你……求求你了,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他的声音平板,再次扯住她的被角。
“我说出去对我能有什么好处——”她拖着破碎的嗓音崩溃道。
“我把你供出去了我也跑不了!”她绝望道:“张纯依的死我也脱不开干系!”
扯住被角的手更加用力了。
苏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喊道:“古嵘!你放过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钱都不是问题。”
她似乎已经魔怔了,在被子底下喃喃道:“你要周铖死对不对?我可以帮你啊……我比杜若要聪明……求求你放过我,我、我还不想死……”
抓住被角的手这次没有再犹豫,用力一扯就将被子扯开了。
苏玥绝望地抬头,对上了一张英俊的面庞。
苏漾“咔哒”一声按下了摄影机,平静地看向她——“苏玥,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什么叫你和张纯依的死脱不了关系?还有,什么叫做古嵘想让周铖死?跟杜若又有什么关系?”
苏玥绝望之后却是狂喜,膝行至床沿,“好弟弟,好弟弟,姐姐求求你,你帮姐姐这一次,姐姐什么都依你。你喜欢谁都行,我帮你跟叔叔说……”
“你可别玷污喜欢这两个字了,你不配。”
苏漾手一抬,病房里的灯就亮了起来。
看着埋伏在黑暗角落的警察,苏玥这次真正感受到了坠入深渊的绝望。
她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苏漾,她将他喜欢男人的事捅到他父母面前,他是不是也是她此刻的心情?
灯亮了,苏漾也看清了苏玥的表情,视线停留在床单上的一片湿濡,扯了扯嘴角,“呵,挺怂的嘛。”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针筒,“葡萄糖而已。”
没有再看苏玥的表情,苏漾将SD卡拔了出来交给了过来给她带手铐的曾郁,“证据。”
苏玥终于绝望地跌落病床,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嚎啕大哭。
——
挂了苏漾电话的李肖然松了一口气,有苏玥的证言案件会好办很多。
“头儿,你去哪?”孙贤拦住了李肖然。
李肖然打了个哈欠,“二十四小时过了……”
孙贤晃了晃手机笑得贼兮兮的,“可局长现在也没有来电话啊。”
李肖然一怔,可不是吗……
心下一暖,林局这是又给了自己近八个小时啊。
这一消息让他瞬间打起了精神,周铖的清白能不能洗清全看古嵘的口供了。
古嵘的心理建设太过强大,现在审问才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
他犹豫地看着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周铖。
周铖狠狠地甩了甩脑袋,“我没事,你抓紧时间审讯他。”
“嗯。”李肖然不再犹豫,他和周铖进了候问室。
古嵘的视线落在了他们又铐在一起的手腕上,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李警官,我提醒一下你,他可是不能进审问室的。还是说警官你要知法犯法?”
“你还懂法啊。”李肖然微微一笑,“那你知不知道故意杀人罪是怎么定罪的?”
不等他反驳,李肖然沉声道:“带去审问室!孙贤你等等跟我一起审他。”
古嵘被推着踉跄了几步,转头看了一眼周铖,在李肖然看不见的地方比了一个口型——“我等你。”
李肖然此时正背对他给周铖解手铐。
“我坐在这里等吧。”周铖突然开口,“我坐门口你也放心。”
“嗯,你别动,我给你上点药。”
李肖然从抽屉里拿出了纱布和酒精棉。
周铖坐在屋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任凭他摆弄。
“我没事,皮糙肉厚的——”话音未落周铖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肖然心疼地用酒精棉给他消毒,手腕上破了皮的地方刺激得周铖瞬间清醒了过来。
消完毒后,李肖然再仔细地用纱布给他缠好了手腕。
“你在这里等我。”李肖然依然不放心。
“这可是警局,能出什么事?”周铖安抚他,片刻后又低低地笑道:“你要真不放心,在我身上装个监听器。”
李肖然装好了窃听器,收敛了温柔笑意,推开了审讯室和候问室相连的小门。
李肖然离开后,周铖突然叫住了收盘子的警察,“等等,如果不麻烦的话能不能再多给我点纱布?然后帮我泡一杯黑咖啡,谢谢。”
明白这个人和自己头儿关系匪浅,而且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小警察多拿了几卷纱布给他转身就离开去泡咖啡了,离开时还叮嘱门口的同事不能放任何人进去。
——
每次看李肖然审问,孙贤就会忍不住感慨好在自己不是犯人。
古嵘在他的一环扣一环的逼问中节节败退。
但也只是在张纯依的问题上松了口。
“我承认我是杜若的心理医生。”面对李肖然派人从他家中搜出的病历本。他不得不再次退让,但是在周铖的案件中,他却一口咬定他不知情。
李肖然抛出了一个问题,“胡耀是你的曾用名对吧?”
“反正我也是家族丢脸的存在,那个名字不要也罢。”古嵘的唇角嘲弄地卷曲着。
“那你和胡遇是什么关系?”
古嵘变了脸色。
随后,他却露出了一个微笑,因为他发现李肖然手指正在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李警官,好听吗?”
李肖然眯了眯眼睛,他确实是通过耳机在听周铖哼曲子,可古嵘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们会拷在一起?而我又是怎么逃脱的?”
李肖然直起身子。
“地下通道。”古嵘右边的唇角像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化地牵扯了起来,“我怀念那段日子,教授被警察追得东躲西藏的日子,那时候他不会再去想他的玩具。”
听见“玩具”二字,李肖然的拳头攥了起来。
“那段时间,地下通道里,他只属于我。”古嵘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那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知道周铖在唱歌?”
古嵘牵扯起左边的唇角,直至两边对称起来。
“因为,是我让他唱的。”
看着霍然起身的李肖然,椅子因为他的动作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古嵘却高兴得嚯嚯直笑,脚镣拍打着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