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克制,顾承的眼泪还是打湿了宣纸,他死死拽着狼毫笔,几乎要把纤细的笔杆折断。
顾长安暗自叹息,极具暗示性的问:“你妈和顾楚之间只能选一个的话,你选谁?”
顾承茫然抬头,满脸泪水的看着他。
顾长安摸了摸他的发顶,单调的动作,已是难得流露的怜爱了。
顾承想不透父亲的暗示,他以为父亲的意思是,母亲要是来到这个家,顾楚的位置就会尴尬,也就不能再待下去了。
素为谋面的妈妈和待他如珍如宝的哥哥,哪个更加重要?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做这道选择题。
他暗地叫顾兰生的人盯着顾长安,没道理顾长安会做得滴水不漏,如果他一直跟某个女人亲密接触,总会被发现。他仔细的过滤这些年顾长安身边的各种女人,戏子也好闺秀也好,放荡的也好清纯的也好,似乎哪一个都不配当他顾承的妈。
他扭头看坐在身旁的顾楚,至少她长得不能比顾楚差,否则真的毫无优势。
顾楚被顾长安折磨了一夜,全身不适,飞机颠簸又睡不踏实,发现顾承看他,便问:“怎么了?”
顾承不动声色扫了周围一圈,顾长安安插的人比往时又多了两个,疑心病重的老头子,到底在防什么。
顾楚不明就里,跟着他看,问:“找谁?”
顾承问:“哥,你见过我妈吗?”
顾楚愣了一会儿,才艰涩回答:“见过。”
顾承愤愤道:“顾长安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顾楚说:“也许是你妈妈……是你妈妈自己的意思。”
顾承沉默了片刻,又问:“她提起过我吗?”
“谁……你妈妈?她爱你,在这世上你是唯一让她活下去的动力,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无论你在哪里,她都想跟你去,好每天都能看见你。”
顾承几乎被蛊惑,他看着他,好像想透过这些美妙的话语看到那个温柔慈爱的女人,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他更加阴郁,说:“我相信她一定有难言之隐,毕竟顾长安是个失德的丈夫----如果他们之间有婚姻的话。他们有吗?”
“……有。”
顾承做了个深呼吸,说:“如果,我是说如果,顾长安要在你和我妈妈中间选一个,你觉得他会选谁?”
“不存在这种如果。”
“为什么?!”
顾楚避而不答,叫空乘取了条毯子,睡下之前都没再看他一眼。
大的小的都送出去了,顾长安才去赴容正非的约。徐臻跟车,简要的向他汇报了一天的工作量,按照惯例,顾家小少爷出境三天之内,这位大家长肯定要跟过去一趟,因此徐臻把一周的工作量压缩到了三天,并询问三天是否拖延太久。
顾长安说:“不忙。你联系邱恒知,叫他下午来一趟总部见我。”
“分公司的邱副总吗?”
“嗯。”
徐臻的本分就在于他从不质疑老板的每一个要求,但今天他的老板明显有其它话要讲。
“徐臻,你有多久没加薪了?”
徐臻正记录的手停了一下,背后寒毛竖了起来,直到车子弯进了球场俱乐部才开口:“谢谢您把家慈转院到MD安德森。”
顾长安的表情像是立刻就要把他开除:“我的人挨了打,我自己不去看,叫你去,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徐臻当然知道了,暴露顾家那位侄少爷,是他追随顾长安十几年以来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从顾长安突然中断高层会议直飞欧洲去替他的小侄子挽回一桩不过几千件成衣订单的小生意时,他就知道他犯了多大的错,顾楚不同于任何一个顾长安的情人,或者说他根本不是顾长安的情人。
“容家的人确实难缠,能把你都说动了……下个月开始你回秘书处上班,叫安娜上来。”
徐臻大为震动,几乎立刻便要跪下表忠心:“老板,请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顾长安不说话,车里长长的一片沉默,只有徐臻紊乱的气息声,他谨慎而慌乱的维持着镇定,知道此刻再多的语言对挽回自己的位置都毫无用处。
考虑了良久,顾长安终于一声叹息,说:“罢了,这一次我不计较了。可你要记着,我给你留余地,你也要给我留颜面,我一个男人,你总要让我在老婆跟前抬得起头!”
徐臻眼眶有些发热。那时容栩来寻他,威逼利诱,甚至搬出了他重病的母亲,诱他说出顾长安那些情人,他过滤顾楚,只是凭几年前深夜送酒醉的顾长安回外宅时留下的印象。他敲开了门,顾楚接手,离开时他分明看到顾长安把人压在花厅墙壁上欺负,狎昵之态,如同每一例情人,他哪里会知道这真是老板的心肝宝贝。
装得风流成性迷迭难返,这虚虚实实,大老板的障眼法用得出神入化,他终于看明白了。
雨后的高尔夫球场空气清新,球场湿软,竟还有几处洼地,球落下去,痕迹都难以辨认,容正非松了筋骨就歇手了,说:“你就非得跟个孩子较劲?让着点儿不行? ”
顾长安苦笑说:“容主任你讲点道理,你们家这熊孩子,差点把我们老顾家祖宗牌位都砸了,我还怎么让?有你们这样的吗?要抄家直说呀。”
容正非忍不住一声笑:“没冲撞咱妈吧?回头我让她来陪个罪。”
顾长安说:“哎不敢不敢。小姑娘伤了心了,你好好安慰安慰吧,我这儿就别管了。”
一边说一边往茶座里走,容正非扶着额头哀叹:“你也领教了,这丫头这脾气,全家都头疼。送外头去吧,二老舍不得,老幺么,我们仨兄弟都没她稀罕。”
顾长安不接茬,多说多败,不理拉到。
容正非见他不接茬,气笑了,骂道:“到处惹风流债,你怎么勾引我妹妹的?!”
顾长安叹气,说:“正非,我呢确实也是没辙,你问问小栩她看上我哪儿了我改还不行么,我都什么年纪了,你给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我还能不想要么,可我敢么,我忍心么,再说叔叔阿姨舍得么,这话不用我说你应该很明白。”
“那你就赶紧的结婚。”容正非说,“你结了婚,她也就死心塌地了,省得她成天惦记着当顾太太。”
顾长安斜觑:“还有这样逼婚的?没听说过。”
容正非嘿嘿笑。
顾长安说:“行,我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要真结了,小姑奶奶可别上赶着来给我做小啊,老顾家怕她!”
容正非手里的杂志哗啦一下劈头盖脸就过去了。
初秋的爱丁堡天空湛蓝清爽,海风轻柔,路边树叶开始变黄,阳光下金灿灿的随风摇摆。小城到处都是苏格兰中世纪建筑,大气庄严,偶有海鸥在屋旁盘旋飞翔,叫声悠长。
顾长安的房子位于老城区附近的城郊,一幢两层高的独栋别墅,花园不大,但外墙围得隐秘。顾承在这里出生,于他而言这像是第二个家,可对于顾楚来说,这房子却是他的牢笼。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他渐渐明白过来这一趟走的有多么愚蠢,顾长安显然没有打算让他再回去。从最初的震惊到现在的平静,他已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顾承每周末回来,见他还在,分外开心,他没让他知道被囚禁的真相。
亚瑟来过一次,除了问候,还询问了近几年的身体状况,他测了他的激素水平,拿到结果之后很敏锐的问他最近是否在吃避孕药物。
顾楚不答,亚瑟在电话那头叹息。
“我不能让你这样做,”他说,“这样做是徒劳的,顾先生曾经考虑对你使用促排卵药,但我们都担心那会使你的身体失去平衡,我想他不会乐意知道你擅自吃药。”
这通电话过后的第二天,顾长安就飞过来了。
顾楚正吃早点,见他闯进来,依旧自顾自吃掉了盘子里最后一片蔬菜叶子。屋子里到处都是外籍保镖,顾楚知道他们听得懂一部分中文,若是在故里,他是绝对不会在第二个人面前谈论自己怪异的身体结构,但这是爱丁堡,在这幢房子里他何必徒劳去掩饰。
他以为顾长安会直接上来掀桌子,但下一秒他就被扛了起来。
长途飞行并没有使顾长安冷静多少,他万没有想到顾楚在吃药,为了不受孕,他竟然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你……”他像头困兽,绕着大床脚步凌乱的来回转。
顾楚摔在柔软的被褥里,他用手肘撑起上身,淡漠的看着床尾那个失控的男人。
“把剩下的药都给我!”顾长安摊着手冲他吼。
顾楚哂笑:“有这必要吗?”
顾长安咆哮如雷:“拿来!”
顾楚翻身从床头柜抽屉里翻了两盒药出来,随意丢在地毯上。
顾长安气得连声说好,四下里没有什么可拿在手里的,扯了腰间的皮带就抽了过去。他怒火中烧气冲牛斗,丝毫没有控制力道,因此顾楚尽管穿了睡袍,仍是毫无防备的被抽的惊叫了一声。
顾长安喘着粗气儿,阴鸷的盯着他,而后丢了皮带,抓着他的脚髁把他拖到床沿剥他的睡裤。
顾楚再也不能维持勉强的镇定,他蹬着脚,立刻就要哭,他厌恶自己那么好哭,但没有一次做这种事情时他能忍住,即使他忍着,顾长安也总能恶劣的弄到他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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