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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渡 (郑二)


  徐臻自顾自同楼下待命的下属打电话,叫他们即刻上来。
  容栩的脑子从来没有这样好使过,面对情敌,女人总是智商超群:“其实我是被你利用,我可以解决他身边所有人,而你也十分了解他不会同我结婚。徐助理,我说的对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徐臻自始至终客套而疏离,站着的样子甚至有些高傲,这是他一贯以来的姿态,“你是千金之躯,何必委屈做这种事,万一传出去,有损你家人的名誉。况且我老板深爱他的妻子,无论你做什么都只会让他更加厌恶。”
  “所以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永远待在他身边是吗?你可真是含辛茹苦啊徐助理!”容栩气得要发疯,她原以为过了这一晚她可以有一个顾长安的孩子,一个容家和顾家共同的血脉,那么就是容正非也无法再阻拦什么——容家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子孙无名无分。
  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
  徐臻目送下属半强迫的带走了容栩,那女人走了,余音却似乎还在,咄咄逼人的谩骂,仿佛他是抢走自己丈夫的娼妓。
  敢这样对容家的小姐,他是吃了豹子胆了吧。徐臻自嘲的笑了笑,关上了房间的门。
  顾长安躺在床上烦躁的叫人倒水,徐臻立了片刻,脱掉了毛衣倒水过去,才接近床边,就被攫住了手腕,徐臻勉强给他喂水,拉扯中半杯水都泼到了彼此的身上,顾长安大力挥开了杯子,将他压在身下撕他的衬衣。
  正这时候,顾长安的手机响了。
  这时候能打电话来的大约只有一个人,徐臻胡乱的伸手去够,瞧见了屏幕上顾楚两个人,然后按下了通话键。
  顾楚不得不打这通电话,事先他们并没有讲好他会在太爷爷家里过夜,每年只来打扰一次,贸然留宿未免太失礼数。
  徐臻说:“老板醉得很厉害,你要过来接他吗?”
  顾楚清楚的听得到电话那边衣服被褥的摩擦声,以及顾长安在某种状态下的粗喘声,一瞬间他简直难以置信,但只几秒钟的时间他便冷静下来了,那个人是徐臻。六年前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便是在酒店里,那时候顾楚就明白了徐臻不单单是助理那么单纯,顾长安向来没有节操,就是他把整个公司的美人都睡了,顾楚觉得,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闻不问就挂电话总是有些突兀,因此顾楚问:“是在容家喝醉的?”
  “是。”电话那头忍不住惊喘了一声。
  顾楚想顾长安可能在咬徐臻的脖子,他有些尴尬,但更惊讶于自己的无动于衷:“他状态还好吗?”
  徐臻断断续续说:“不太好。容小姐刚刚,在,这里,你要过来接他吗?”
  顾楚下意识捂了一下肚子:“……徐助理你多虑了。”
  他挂了电话,有些失神,容栩也好,徐臻也好,他现在统统顾不上了。他有筹码在身上,这个筹码关系到他的后半生,完全失去理智的顾长安会做什么,他不可能去冒险尝试。
  再者讲,他也没有资格去做什么。
  他起身向老人告辞:“叔叔说,他马上就到门口了,那我先……”
  “就在这里睡吧。”老人打断了他的话,仿佛已经洞晓了一切。
  顾楚最终沉默的没有再辩解。


第十五章
  如果说顾长安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有什么叫他永生都难忘的糟心事,醒来看到枕边人是徐臻,大概就是最糟心的一件。
  徐臻遍体鳞伤,整个卧室像是凶案现场,顾长安看着就一阵的气血攻心。
  他在送人去医院的路上给容正非打电话,他想跟从前还在部队里那样把他的脑袋摁在泥坑里:“容正非你全家都该吃药了啊,你们特么有病!全家都有病!”
  容正非正跟下属开会呢,一听这话就怒了:“谁有病?!你有病吧?!你再骂一句试试!”
  顾长安把电话掐了。
  徐臻发着高烧,人都有点不太清醒,顾长安却依然骂他,是自己的下属是拿自己薪水做事的人为什么不能骂:“你又是怎么回事?!我叫你来接我你接到床上去了?!你脑子叫这北京城的沙尘暴吹散黄了?!”
  徐臻张了张因为发烧而嫣红的嘴唇,他这会儿确实是脑子昏沉。
  顾长安抱着他,心里头烦的像恶鬼在挠,乱七八糟就一个念头,这事儿可千万不能叫顾楚知道。
  “这事儿不能让你老板娘知道,听见了吗?!”他摇了摇怀里的人。
  徐臻叫他摇的片刻清醒,虚弱的说道:“是楚少默许的。”
  顾长安一个雷轰:“什么?!”
  徐臻说:“昨天夜里,楚少来电话,是他,默许的……”
  顾长安半晌没说出话来。
  顾楚等到晌午,实在等不下去要再打电话时,顾长安回来了。
  老人去公园了,家里就一个保姆阿姨在,她一直送他们到巷子口。
  车开到一处清静的地方,顾长安把保镖打发下了车,顾楚见他脸色苍白,看起来精神不大好,猜测他大约真是被灌了一些伤身的药了。
  他问他:“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顾长安心里头翻江倒海,他想不问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算了,老夫老妻,问多了伤感情。可不问他实在难受:“……昨天晚上,为什么不阻止徐臻?”
  顾楚很是莫名:“你从前没睡过徐臻吗?”
  顾长安简直无从喊冤:“我睡他?!是个人我都睡啊?!他是办公室助理!老子从不睡公司员工!”
  顾楚觉得顾长安肯定是不记得自己到底睡过些什么人,再叫他去想六年前的某一天肯定徒劳,是不是徐臻关系也不大,总归是要这么一个人,自己养的跟外头卖的没有区别。
  他耐心的为自己昨天的行为做出解释:“我不过来是因为不知道你到底吃了什么药,万一你一点理智都没有了,小孩子怎么办,我们有协议,我不能让这个小孩受到意外伤害。”
  顾长安倒在座位上,从未有过的沮丧像乌云密布在他心上:“……我睡别人你无所谓是吧?”
  顾楚很想说是,但又觉得没有必要正面的回答他,这个时候其实说不说是一个意思。
  顾长安喃喃自语:“我娶谁你无所谓,我睡谁你也无所谓。”还真是不如不问。
  顾楚不明白为何顾长安突然这样自怨自怜,这姿态十分可笑,这么多年他放浪不羁无法无天,怎么这时候想起来感叹没有人管束他,莫不是尝着什么苦头了。
  他坐着腰酸,换了个位置,又听到顾长安问他:“你心里,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
  顾楚不喜欢审视他跟顾长安之间的关系,这中间有太多不堪,从顾承开始,他的人生完全朝着一个混乱的方向前进,仿佛他不需要有自我意识,只需要去依附顾长安,去配合他的人生。明明十七岁以前在所有人眼里他是男孩,突然某一天他却做了谁的母亲。
  母亲……顾楚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没有婚姻观念,对于丈夫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忠诚,她有很多男人,但从来也不懂得保护自己,因此总是去流产,她暴躁易怒,性情多变,但也曾温柔的把他抱在怀里。相比起来,他倒是经常挨父亲的拳打脚踢,一喝醉他就要打他,骂他是怪物,骂他有个不堪的母亲,他从来也不管他是不是有饭吃是不是有衣服穿,只顾自己赚钱自己喝酒,比起这样的父亲,顾楚其实更愿意接近母亲。
  没关系的,楚楚,她总抱着他说,没关系的,我们楚楚是宝贝,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小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呢,总归谁对自己和气,谁给糖吃,心就向着谁了,再说,那是母亲呀。
  如果不是顾长安,大概他现在也是在另一个恩客手里吧,这样一想,遇到顾长安倒是他的运气了。他让他受很好的教育,供他不愁吃穿,严密的保护他不受外界伤害,而他所做的不过是限制他的正常社会交际,而且还是有时限的,等他把第二个小孩子给他,他就自由了。
  一旦自由了,他要去一个安静而隐秘的地方,既不恨别人也不爱别人,不声不响的一个人到老。
  他的心情愉悦起来,看向顾长安说:“你是长辈嘛,而且你很好,供我读书,供我吃住。”
  “就这样?”顾长安问。
  顾楚点头。
  顾长安徒然暴怒:“有哪个长辈会睡你?!”
  “我吃你的用你的,总要付点代价吧。”顾楚说。
  顾长安不敢相信从这张小嘴里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哪怕他说恨也好,这么多年,他强迫他做那么多不情愿的事,不应该有恨吗。
  “你不恨我吗?”他问他,问的自己脑袋里嗡嗡作响。
  顾楚说:“把这个孩子给你,我就可以走,那为什么我要恨你?”
  “你不爱他吗?他跟承儿一样是你的小孩。”顾长安问的几乎要绝望。
  顾楚被问住,但很快他就说:“我没有想过,而且我觉得我也没有必要想这个。”
  顾长安笑了起来,眼角都笑出眼泪了,药物的副作用使他头晕脱力,他像一个完全不能够控制自己情绪的孩子,一心想要报复那个说要把自己扔掉的家长:“你想我履行合约?好啊,合约里说,你必须给我一个女孩儿。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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