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碰过的饮水机,课桌,甚至是作业本,他们都必须拿纸巾擦过才能使用,我也成为了他们课后的消遣,这种低劣的玩笑迅速的散播开来,后来不只是他们几个人,连其他友善的同学都变了。
我变得孤立无援,可我心心念念的事只有一件。
“让时贤晚一点回来吧,不要看到我这副样子。”
那天是午休时间,大家几乎都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我也不例外,迷迷糊糊快睡着了的时候,我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对我说,“嗨。”
那声音我太熟悉了,条件反射地睁开眼就看到时贤,他蹲在地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凑很近看着我。
眼神里没有嘲笑、没有嫌恶、没有歧视,时贤只是说了句:“是不是剪了刘海啦?比以前好看。”
他说话很小声,不知道是不是怕影响其他在午睡的同学,明明只是离开两周,我觉得他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被别人叫“病毒”的时候,我没哭。
被一群同学堵在小巷子里威胁的时候,我没哭。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哭。
可时贤说:“你这小脸,抹了多少腮红啊?”他笑着说的,安慰地拍了拍我的头。我的眼泪就没出息地掉下来,在心里骂着自己没用,想把脸埋进手臂里。
“怎么了?”时贤关切地问道,“智雨?”
我准备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快一步站起来掀翻了桌子,吼:“我不在的时候谁动他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整个教室的人都愣住,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了快进键,带头欺负我的男孩站起来大骂了一声傻x,时贤二话不说就一拳抡了过去——
好在老师很快就赶来阻止了打架,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很多年后的老同学聚会,当年带头欺负我的人告诉我了一件事。
他说,“时贤那家伙太折磨人了,连续一星期都在我家门口堵我,要求我以后都不准找你麻烦你知道么?”
另一个男同学听到吃惊地说,“时贤当时也找你了?他也警告过我!”
紧接着又有男生站出来说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大家最后陷入了沉默。
3.
“喜欢的方式有千万种,不管你要用哪一种,记得尽早告诉对方。”
我曾给时贤曾写过一封算不上是信的信。
信里有这么一小段,是我用试探地语气问的:
“你会一直做我的朋友么?将来毕业了呢?你会因为有了新朋友就离开我么?”
时贤看完并没有回复,而是直接转过头对我说,“坐这么近你干嘛总要写字条?”
我红着脸不回答。
“就这么喜欢写信啊?”他看着我。
我点点头,“有些话当面不知道怎么说,写下来轻松一些。”
“噢。”时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你就这么想跟我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看着他又傻兮兮地点点头,“当然。”
他看了我一会说,“不能是别的关系么?”
我愣住了。
他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不能么?”他见我不回答又问了一次。
我不能再犹豫了,“能!”我鼓足勇气说道。
两个人都陷入一种莫名地尴尬氛围中,时贤转过身去,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心情也一点一点下坠,希望也变成了失望,甚至开始绝望。
时贤却突然站起身走到了讲台上,他手里还抓着那封信。
大课间休息,大家都在嬉笑玩耍,没人在意我们之间的异常,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好怕错过一个表情、一个动作。
他看向我,好像是下定了决心。
时贤张了张嘴,轻声说。
我喜欢你。
我超喜欢你。
我没有听到这句话,但隔着人群我看到了,我看到他举起我的信,笑的很开心。
4.
上面说的故事,都是很久以前的了,跟你们说说后来吧。
我去了德国,终于知道了过去被掩盖掉的真实,也见到了这些年我一直都不敢去想的那个人。
也陪他度过了一段很短暂很短暂的时光,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睡觉。
我看着他的样子,偶尔会害怕他真的醒来,我怕看到他的眼睛,怕与他对峙。
又盼望着他能醒来,跟我说说他这些年的经历,哪怕是几句责怪、几句埋怨,都好过这样静静地呼吸。
再后来,我们终于肩并肩坐在一起,他还是高中生的模样,穿着校服的少年。
让我想起那个下雨天,他把衣服丢给我时,推着我说,“你快走啊、快走啊。”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后悔听了他的话。
如果我没有走,如果我说’我们一起等雨停啊。’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我们朝着相反方向奔跑的那一瞬间,命运就这样被分割开来。
那后来,他又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醒来。
放心吧,这次我不会再走了。